白溯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会再次踏进这个人偶转化室。
跟着指示,几人来到了一间半掩着的门前。
推门进去,呓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沉入了安稳的梦中世界。
“嗯?你们来了。”一个红袍身影紧跟着几人的脚步走了进来,“司徒杰是哪一个?”。
“是我。”司徒杰半梦半醒地走过去。
“这是她留给你的信件。遵循守备役三年级契灵体青呓的要求,我们正式把此人偶的归属权转交给你。”
司徒杰接过信封,雪白的纸张上似乎染上了几处圆形的湿痕,信封的折叠也不太标准,皱巴巴的,看起来尝试着折叠了很多次。
打开信封,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呈现在眼前,还有许多写错字擦去重写的痕迹,就像孩童在墙上胡乱画的涂鸦一样。
“对不起呢,就这样不告而别。其实自我看到泠离晕过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离这一刻不远了。看见白溯为了小泠离努力的模样,我就开始思考,这些年我究竟在做什么。我认真听老师们的话。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才对。”
“看见你们能为了小泠离接下这个任务,我真的很感动。可是我帮不到你们。我也想帮到你们。”
“也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吧,我想把这具身体交给司徒杰。和你们相处的时光非常的开心,我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可以和朋友笑着说话。”
“谢谢你们。”
“爱你们的,呓姐。”
“她……她是在开玩笑吧。”司徒杰如梦初醒,死死地抓住了白溯的手臂。
白溯沉默,联想到今晚的对话和她到最后都在坚持的“呓姐”这个称呼,也大概明白了呓儿的想法。
这家伙……好像是个没有弟弟的弟控啊,在她眼中,自己一行人就像是家中的弟弟妹妹一样,遇到了困难,她便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
——这就是她理解的爱吗?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红袍下的声音似乎没有什么感情,机械般地说道,“剩下的连接应该不用我来教了。”
说罢,看都没看几人一眼,转身离开。
半晌,几人坐在凳子上,谁都没有去碰呓儿。
“杰哥,你……”白溯想劝,却被直接打断。
“你不用劝我,我是不会接受的。我和她不过也只是萍水相逢,至少现在的我……没办法接受她。”
说罢,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你们坐一会,我去透透气,好好想想。”
“司徒杰!”一直沉默着的琉璃突然发声,“如果你只是想逃避,你大可以转身离去。”
“……”一只脚刚迈出大门的司徒杰停了下来。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
制冷设备不停地向房间里灌着冷风,经过留了一丝缝隙的窗棂,发出好像女人哭声一般的回音。
“唉……我明白了。”司徒杰转身,眼角下反射过屋外的灯光,“但是我依然不会使用她。”
“我会带上她,和你一起找到琴师。我可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姐姐,然后自以为感动地牺牲自己。”
司徒杰握紧了拳头,直至渗出血丝。
白溯眸子低沉。
命运如此,只能接受,然后反抗。
……
离开学院,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充满着迷惘。
前些天还在一起出去玩的两个伙伴如今都已经成为了失去灵魂的人偶。
不知过了多久,白溯回头张望,原本一望无际的围墙,如今已经变成了彼方天际线的一部分,只有最中央的学院长办公室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与惨白的月融为一体。
创造了人偶师界无数神话的琴师,离开时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伤感呢?
白溯强迫自己把杂乱的思绪埋在心底,按照手环上指示的位置朝着柳澄嫣等待的地方走去。
末世的路不算好走,由于人类放弃了对安全区外的地方进行修缮,无论是人或者动物的身体还是肆意生长的灌木,都成了阻拦道路的东西。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城镇一样的地方。不过此时无论是曾经的高楼还是路边的店铺,基本都在人类反抗的炮火中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正行间,突然听见了破碎的水泥路边残存的灌木丛中传来了小女孩的啼哭声。
白溯心中暗哼一声,他可不是没有末世生存经验的小鬼。
在来学院之前,他就已经和泠离在末世中生存了三四年,要知道,那时候的他也才十岁不到。
“白溯,我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就要经过声源的时候,琉璃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住地朝那边观望。
“……”白溯有些无奈地看向他。
相比于他,琉璃可是名副其实的温室花朵,听是从天云城那边某个家族过来的大小姐,不过好像和家中的关系一直很差,所以她从来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
“我也觉得我们稍微观察一下比较好。”司徒杰扶了扶眼镜,白溯感觉他身上涌出了一股比自己还自信的情绪。
“唉。”面对这两个小白,白溯也没什么办法,之后的路还要一起走,有些事经历一下也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司徒杰的大脑也跟着不灵光了起来。
唉,果然,感情让人降智这句话是箴言啊。
几人循声过去,在灌木丛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脸上挂着泪痕,全身上下的衣物基本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到处都脏兮兮的,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过澡。
“呜呜呜。”见到几人过来,小女孩哭得更凶了,干瘪凹陷的脸颊不断地抽动着。
白溯的眼光扫过,小女孩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家伙,你怎么了呀?”
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亲切地蹲在了他的面前,拿着一块面包,像给小动物偷食一样递向她。
“呜呜呜,我,我妈妈……”小女孩没有接,依旧不停地抽噎着,依稀能听出她好像母亲生了重病。
白溯不做声,任由小女孩表演。
“你……你一定是城里来的大姐姐吧!能不能,呜呜,能不能救救我的妈妈?”
“你的妈妈在哪里呢?”琉璃问道,小女孩惨兮兮的模样让她心疼坏了。
小女孩指了指身后高楼的废墟,说道:“妈妈就在里面养伤。”
琉璃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爸爸呢?”
“呜哇——”说到这里,似乎提到什么伤心事,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乖,你别哭了,我不问了好不好。”琉璃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放在哪里。
“那,大姐姐可以救救我妈妈吗?”小女孩委屈巴巴地又问道。
“嗯,大姐姐学过一点医,可以帮你妈妈看看。”
“好!”小女孩带着还没擦干的眼泪灿烂地笑出来。
如果是初入末世的白溯,大概也会和大部分人一样感到心疼吧。
但是如今,即便他不愿意相信,也早就发现了小女孩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