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白溯也缓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手里捏着一团废铁的泠离，隐约可以看出废铁的原型是一杆枪。
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此刻也垂头丧气地挪了出来，似乎很不愿意用这样的面目见到小女孩。
本来还想再演一会的，但是司徒杰动手，自己再装下去就真的有被杀人灭口的危险了。
“本叔叔！”小女孩连忙跑向白溯身后的瘦削男子，试图用小小的身躯来抵抗强大的人偶。
每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白溯总会产生一种自己才是恶人的感觉。
病床上的女人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可能是躺太久了，身形晃了一下，但的确是一副健康的模样。
“咦？”琉璃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你没有生病？我们被骗了？”
“几位大侠……”见到琉璃比较好说话，被称为本叔叔的男人客气地跟琉璃搭话。
“你不要说话！”琉璃美眸瞪得大大的，精致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看起来对被骗这件事格外生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琉璃问白溯。
“我说，大小姐。”白溯无奈地扶额，“这是末世。”
“所以，你早就发现他们是坏人了？”
白溯把几个人都赶到墙角，缓缓道：“坏人倒是算不上吧，末世之中，各为了自己的生存罢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琉璃疑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很明显，如果只有小女孩和一个病重的母亲。这个小家伙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白溯走近颤巍巍但是依旧挡在本面前的小女孩。
“你看她，虽然衣物很破旧，但是浑身上下明显的伤口并没有多少，显然过的并不是漂泊流浪的生活。”
白溯回想起了之前和泠离一同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场景，家中没有大人，只有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很多事情都是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久而久之才到最后的沉着应对。
其间的困难，早就让白溯的身体遍体鳞伤。
“我没猜错的话，几位应该在为什么组织卖命吧。”
“……”
见到白溯这么了解“行情”，本终于站出来交代了一切。
女孩叫小翠，是他的兄弟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但是由于长期的流浪，他的兄弟已经不在人世，那时的小翠还只有一岁。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在无奈之中，只好投靠了本地一个叫做“拾荒者”的帮派，帮着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身边这几个彪形大汉就是帮派里派来的“帮手”。
而且因为这里地靠学院，一般不会有什么大型地鬼出没，所以一家人就这么在庇护之下过了很久。
对于小翠来说，本早就已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不去城中寻求庇护呢？”琉璃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做“坏事”呢？她不理解。
“哪有这么简单。”本苦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末世里无足轻重的几只蚂蚁，天云城不允许没有身份的人进入。至于光之城……”
“听说那里最近也不太平，听帮派里的老人说，这次的潮汐就发生在光之城外。即便去了那里，也不过是成为普通军队中的炮灰。”
“我答应了他的，要把小翠抚养长大。”
“对不起。”本低头说道。
不知是向被他劫掠过的人道歉，还是向小翠或者小翠的父亲道歉。
“那别的城市呢？”琉璃追问，似乎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别的城市？”本怪异地看着这位大小姐，“太远了啊，除了光之城，最近的也不过是丧之城……我们家只有一辆车，食物也很短缺，恐怕离开了帮派，还没到那里就会在半路死在那群怪物的手上。”
“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啊……”
琉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喃喃地重复着自己认知中的正义。
“唉——”
白溯长叹一口气，其实他也没打算对这群人怎么样，自从新的安全区建立以来，没有明文规定过安全区外的法令。
所以就算杀人越货，其实也是被默许的，顶多有悖于“道德”。
白溯挥挥手，松开了本一家三口，至于那几个彪形大汉，爱怎样怎样吧。
“你不杀我们？”本有些错愕，在他的认知里，末世中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曾经的白溯也这样认为，如果是十年前，想毕他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几人以免最后引火上身。
但是现在，面对实力相差悬殊的一家三口，他的确没有动手的想法。
或许是泠离的离开，对方究竟会不会反扑过来也不重要了吧。
不知不觉自己也被改变了。
白溯看向双手，纯白的手套散发着光芒的纹路，看上去一尘不染。
“你说，你们家有辆车？”白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
“呃……是的。”本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只是想要车的话，大可以把他们也处理了。
“你送我们去光之城吧，作为回报，这些天的伙食我们可以提供。”
白溯提出了一个还算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案。
“真的可以吗？”
不说本了，连小翠都不愿意相信几人会这么好心，依然充满敌意地挡在前面，警惕地问道。
“当然。”白溯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和蔼的笑容。
“好假。”然后听见小翠小声吐槽道，但是好像已经没有那种恶意了。
白溯面色一僵，踢了旁边的彪形大汉一脚，对本说道：“带路吧。”
直到几人坐上车，久违的汽车引擎声响起，琉璃才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所以，小翠骗了我？”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小翠，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可爱又惨兮兮的小女孩会骗人。
面对单纯到有些可怜的琉璃，小翠再怎么警惕也有些绷不住。
以往遇见得知自己被骗的人，大多是发怒或者后悔，像这样呆呆地重复好几次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对不起。”小翠认真地低头道歉。
“没事没事！”琉璃摆摆手，“没关系倒是没关系啦，但是这样是不好的。”
果然对可爱的小女孩还是生不起气来。
想了很久，她还是决定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尽管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贯彻自己认为的正确。
小翠沉默了一会，默默地点了点头，又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说了一句白溯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的话。
“我信仰正义，但在正义之前，我要保卫我的母亲。”
这样的话，从她小小的嘴巴中，一字一句、像模像样地认真吐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