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辗转反侧的白溯直到深夜才睡着，但是很快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唤醒了过来。
白溯不耐烦地睁开双眼，朦胧之中看见帐篷外人影闪动。
拾荒者那群家伙又回来了？
白溯第一时间如此想到，迅速起身，穿上手套，悄悄摸到门边。稍微把帐门拉开一道缝隙，用一只眼睛朝外看去。
想象中的激烈战斗画面并没有出现，只见到一群人围坐在一起。
白溯辨认了一下，琉璃、司徒杰倒是都在，但是没看到柳澄嫣的身影。坐在一群人正中心高谈阔论的是本，好像正在滔滔不绝地分享着他在末世生存的经历。
白溯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自己的经历精彩。不过倒是得知了一些本一家的资料。
“原来这家人也没来这里多久啊。”
听他的说法，几人只是拾荒者中最低的阶层。按照那边的等级划分，从高到低分别是：生主、领主、统帅、辖长和最底层的拾荒人。昨天柳澄嫣打跑的那些家伙不过是作威作福的辖长罢了。
白溯很好奇一件事，那就是拾荒者中究竟有没有人偶师，要知道，黑市中流通的人偶在总人偶数量中并不占少数。
想到这里，白溯拍了拍双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笑容，走出帐篷。
“大家早上好啊。”
“白溯，你醒啦？”琉璃面露惊喜，小跑着过来，“睡这么短时间够吗？”
“没事，够了。”白溯说道，但是顶着的黑眼圈让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唔，待会车上再睡一会吧。先来吃早饭？”
琉璃又折返回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汤走了回来。
眼前殷勤准备早饭的琉璃让白溯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想起了泠离。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
尽管腹中空空，白溯还是逃一般离开了这里。
直到熟悉的腹痛感传来，白溯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正如泠离所说，早年间在末世里求生，落下了很多病根。
路过一顶纯白色的帐篷，白溯犹豫了片刻，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柳澄嫣的住处。
“别想了，进来吧。”柳澄嫣微弱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白溯掀开帐篷的门，钻了进去。
只见柳澄嫣盘腿坐在睡垫上，面色不见了之间的红润，病怏怏的、苍白的有些吓人，头上的双角也失去了之前的光泽，看起来干瘪瘪的。
虽然她已经换回了那一套晚礼服，但是右手腕处用一层白布包裹了住，一双美眸无力地闭着，看也没看进来的白溯一眼。
妖铭月也学着她的模样别过头去不看白溯。
“早上好。”白溯试着打了个招呼。
“嗯。”柳澄嫣惜字如金地回复道。
“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不必，我已经后悔了。”柳澄嫣淡漠地说道。
这样的展开让白溯有些始料未及，只好在她身前也盘着腿坐下。
“我这里没有你的早饭。”
“没事，我不饿，我就来坐一会。”
咕——
然而话音未落，肚子就自己发出了动静。
“嘁。”
柳澄嫣好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随手抛了一块吐司面包给白溯，这种食物就算是荒纪也依然是早餐必选菜品之一。
“如果只是道谢蹭饭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那件事，妖铭月和你说了吗？”白溯啃了一口吐司面包，突然开口道。
“昨晚她去找你的事？”
“对。”
“希望你可以忘记这件事。”柳澄嫣声音又降了几度，“否则我可能会考虑优先处理掉你。”
“原因呢？”白溯不怕死地问道。
“唉。”柳澄嫣叹了口气。
“你不是异人，不了解异人的处境。”
“所谓的奉若神明，顶尖战力。这些都不是上面的那些家伙看重的东西。相比于利用异人战斗，他们更热衷于观察、解剖、研究异人。仅仅是我知道的异人，哪怕只是存在异人的家族，都被无情地抓走了许多。”
白溯虽然不是没有想过异人可能会被研究，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做到这个地步。
在他看来，起码头顶上是照耀着人间的太阳，可现在看来，就算是太阳，也依然有着无法消祛的阴影。
“而且，你要知道一件事。”
柳澄嫣挥手，地面上浮现一圈圈阵法。虽然白溯对阵法的了解并不算多，但是泠离的记忆告诉他这是某种隔音的阵法。
“什么？”
确认了阵法依旧在运行，柳澄嫣才缓缓说道：“其实异人是没办法契约人偶的。”
“咦？那妖铭月……？”
“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是似乎异人实际上只能契约异人。就算是契约异人，也只有我开辟了这个先例。”
柳澄嫣的语调听不出是自豪还是自责。
“因为‘平衡’？”白溯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老道。
“嗯，我是这么想的。”柳澄嫣有些诧异白溯会知道平衡的说法。
“我总有一种感觉，‘平衡’会是一切的终极秘密。”柳澄嫣拨弄着妖铭月的头发，卷起来又放下去，如此往复，说道。
“‘平衡’……吗？”
虽然有听说过这方面的说法，但果然一联系到所谓“世界的真理”还是会有很多错乱的不真实感。
“总之，昨天的事是时间紧迫，至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你自己去确认就好。”
“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要影响到了月儿，那后果自负。”
“记住，你还欠着我一条命。”
“我会还的！”白溯吃了些东西，再次容光焕发了起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不需要你偿还，不要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就好。”
柳澄嫣淡淡地说，拿起小桌板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那个……你手上的白布掉了。”白溯提醒道。
只见柳澄嫣手腕上一道长长的玫瑰色伤疤，由于血液喷溅的过于严重，导致结的痂并不是一条线，而是扩散成了椭圆形，看起来像一只眯着的眼睛。
“……！”
柳澄嫣面色微红，连忙抓起掉在地上的白布戴了回去，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正襟危坐。
“你快走吧！”她催促道。
“那待会见。”白溯莞尔，把剩下的半块面包一股脑塞进嘴里，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柳澄嫣忽然又叫住了他。
“白溯。”
“嗯？”
“你很坚强吗？”
白溯一愣，没太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但是依旧回了一个自认为还算灿烂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