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把手伸向口袋,有些温热的感觉从手心中传来,依稀可以辨认是一支笔。
那是一支由黑欧泊所制的笔,虽然名字是“黑欧泊”,但是却呈现着一种瑰丽的斑斓颜色。
熟悉的笔承载着的遥远记忆从脑海深处逐渐苏醒过来——
记得那一次,泠离接连失踪了好几天,白溯疯了一般找遍了学院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她的身影。
问了她的老师后才知道,泠离跟着班级去矿洞后就不见了踪迹。
学院自然是不会在意学生会不会走丢,对于学院来说,铁了心要离开的契灵体,即便是强硬手段留下来,也没有作用。
于是求助无果的白溯,当天就在司徒杰的帮助下偷偷溜出了学院,顺着老师给的线索找到了那个矿洞。
昏暗的洞口坍塌了一半,地上散落着熄灭的火把。
两人再次相间,是在矿洞的最深处。
白发的小小身影正在地上用雕刀雕刻着什么。
见到白溯到来,泠离显然吃了一惊,连忙把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不让他看见。然后带着灰扑扑的双颊小跑向白溯。
“白溯?你怎么来啦?”
白溯心中百感交集,长期离开人类社会生活的他本就不善表达,此刻担心了许多日的女孩子就在眼前,他面容抽动了几下,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在生气嘛?”泠离弱弱地问道。
“没有。”白溯连忙否认。
“虽然没有做完……”泠离小声道,“呐,这个送你!”
她举起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在矿洞的阴暗环境中都闪烁着绚丽光芒的笔,材质是最少见的黑欧泊。雕刻的工艺有些粗糙,笔的末端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做完。
白溯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笔。
泠离偷偷地观察白溯的表情,小声说道:“我想……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看他们都给自己的人偶师准备了自己做的礼物。然后前几天下矿,刚好看见了这个黑欧泊,我就偷偷藏起来留了下来,想给你准备一个惊喜的!”
“没想到你找过来了……”
白溯的眼眶有些湿润,来之前准备的质问话语此刻烟消云散。
“我……谢谢!”白溯抱住了脏兮兮的泠离,“我们回家。”
轰——
回忆被一声巨响掐断,碎裂的山石在半空中不停地碰撞,硫磺的气味顺着风窜进口鼻。
泠离。
白溯浑然不觉,只是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手中的笔突然爬上了彩色的纹路,如同架起了牛郎与织女之间的鹊桥,白溯有感觉到了与泠离之间那股若隐若现的连接。
双眼能看到的景象逐渐朦胧了起来,切换到了泠离的视角。
此刻的她,正呆呆地停在光球的正中心,无论气浪如何拍打都没有一丝移动,六片菱刃像是在护主一般围绕着她转动。
“白溯,你来啦。”
白溯不确定是幻觉还是泠离的声音。
当务之急是带着泠离撤离这里,这里的东西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了。
咕咚——
“眼睛”的瞳孔咕噜噜地转动起来,似乎隔着一层精神力连接看到了白溯本人,好像也明白他要抢走自己心爱的玩具,一下子生起气来。
“啊——”白溯痛呼,光球像是有意识一样,故意烧灼着他,更大的气浪让他扒住的手几乎脱臼。
但是他不能松开,一旦被吹走,可能就再也连接不上泠离了。
这样的结局……
“怎么可能会接受啊啊啊——”
咔——轰————
白溯精神世界的房间地板忽然裂开,如同板块之间的交错一样,缓缓分离成几半,暗行的潮流从地底涌了出来,海平面在飞速升高,而在中心处,代表深层精神力的鱼缸顶上,赫然插着一支欧泊笔。
“碎!菱!”
六片菱刃乍起,集中一点刺向光球。
“咦————”
光球中的存在吃痛,松开了禁锢着泠离的“手”。
得以解脱的泠离几个闪烁来到了白溯的身边。
与泠离的手相握,白溯悬着的心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咳咳!”
白溯吐了口污血,肚子上被荆棘打了一拳的伤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之前被压住的右手手骨几乎全部断裂,全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在支撑他继续操控人偶。
“白溯!”脱开身的柳澄嫣终于赶到,在他面前撑起了精神力编织的防护罩。
“你还好吗?”柳澄嫣问道,挥手让妖铭月用水膜帮他止血。
“我没关系。”白溯摇摇头,顶着刺目的感觉凝重地看向白光。
气浪越来越微弱了,但是一种邪恶到令人作呕的感觉从光球中心传出,伴随着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腐臭味。
雨也停了下来,但是乌云并没有散去。
乌云之下,一个身影立在空中,正是伶榷。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战场中心,声音甚至有了些许惊恐:“灾……害?”
而战场的最远端,光芒几乎照射不到的地方,策马的少年微微回过头去,脸上的笑容比身下的玫瑰还要妖艳。
“终于,有意思起来了呢。”
不一会儿,战场中央的光芒终于完全散去。
一个比光之城王宫还要大的“眼珠”用一双纤细地如同瘦弱的女子一般的双脚“站”在了地上。
眼珠不停地眨动,发出极其稚嫩的人类声音。
见到了本体,半空中的伶榷才稍稍松了口气。
“意识级五阶,但还没到灾害的程度。”简单判断了一下局势,他对着身后的光之城大喊道:“三军所有人偶师,西门集合!敌人实力,意识级五阶。”
连意识级三阶地鬼的招式都已经层出不穷令人难以招架,更何况出现的五阶。
柳澄嫣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让受伤的白溯参加这场战斗。
但是不等她想好,白溯已经先一步朝着人偶师集合的方向走去。
“唉。”柳澄嫣叹了口气。
来到集合点,伶榷已经先行等候,白溯没有朝他问责,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爱‘学者’吗?”
伶榷的表情微不可见地变幻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答非所问道:“五大城主中唯一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白溯撇撇嘴,这个老狐狸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伶榷早上在会议室说到学者的名字时,在白溯听来,他语调中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仇恨,反而是浓浓的憧憬。
就像是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弟弟想要站在姐姐身边的憧憬。
精神力的变化让白溯对情感的感知变得更加细腻,所以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伶榷,这个号称最强辅助的五位城主之一的家伙,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