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白溯好像听见了大地的颤音，整个西门外都变成了炼狱一般的景象。
整个地面如同倒置的花洒，黑水正从泥土的缝隙中喷洒而出。
“啊——”
被溅射到的普通人无一例外地倒在地上抽搐，精神力稍弱一些的人偶师也痛苦地捂着脑袋。
再进一分，只要一分。
菱刃卡在了最后的结点上。
双方都进入到了最关键的节点，只看谁能最先跨出那最后一步。
空气中荡起了隐形的波纹，白溯第一次看见了所谓的“空间”。
“泠离……”关键时刻，他似乎又感觉到了她柔软的双手在轻柔地握了上来。
是不是幻觉已经不再重要了。
眼球骤然转来。
但是。
已经结束了。
“死吧！”
白溯做出挥剑的动作，菱刃几乎是轻描淡写地贯穿了最后一个弱点。
咕噜噜。
眼球内部的黑水翻滚上来，轰然溃散，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珠子掉落在地上，同时掉落的还有一个刻着Ⅱ的手环。
伶榷一惊，正准备上前，银色的手环突然凭空不见了踪迹。
乌云散开，方才的异象仿佛只是一场梦。
“我们赢了？”有人不敢置信地问道。
“赢了！”西门外响起了欢呼声。
但这些都和白溯无关了，最后的那一击他用掉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
此刻的他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泠离靠在他的身边，短时间过量的精神力涌入让她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都有破裂的痕迹，失去了精神力的补充和白溯的控制，也没办法自然恢复。
柳澄嫣二话不说，随便抓起阵营里的两名医生，就朝着白溯飞去。
“啊——”蔚蓝的天上响起医生的惨叫。
乌云散开的光之城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伶榷为战死的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典仪。
琉璃和司徒杰因为擅闯禁地被伶榷毫不留情面地关押在了金色高塔之中。
白溯依旧没有呼吸，如今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但也没有被判定为死亡。
泠离由于是人偶，伤势有些难以恢复，医生们也束手无策。
看着如今空荡荡的二楼，柳澄嫣一时间百感交集。
伶榷不愿意见她，对于琉璃和司徒杰的事情也只说白溯醒来后自己去日之塔——也就是那座金色高塔中找塔老要人。
妖铭月像往常一样，替身躯破碎的泠离止血，但是伤口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
“傻月月。”柳澄嫣突然说。
“怎么了吗主人？”妖铭月一边操控着水流一边问道。
“白溯真的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你？”
“……”妖铭月没有回答，但是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似乎还在对柳澄嫣放血这件事记仇。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泠离在接受了一部分我的‘精神力’后，我也能帮泠离恢复伤口？”
妖铭月一愣，在几十年的人偶史上，这绝对是听起来最为荒谬的言论之一。
“主人想要试试吗？”妖铭月闷闷不乐地说。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她岂不是就不再是“唯一”了。
柳澄嫣似乎看出了妖铭月的想法，上去揉了揉她扎成包子的头发。
“放心，你就是我唯一的人偶。”
“嗯！”妖铭月的郁闷一扫而空，扑到了柳澄嫣身上。
——果然很傻。
柳澄嫣一边想着，一边把妖铭月拎开，朝着泠离走去。
她摊开双手，空气中微微鼓起一个球，这是精神力实质化导致的光线折射。
柳澄嫣坐在床边，握住了泠离的手。
“对不起了白溯，但是让我用用你的泠离！”
再次回过神已经是另一片场景，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如同拼凑上去一样，长在周围的石墙上，门边也没有用东西固定，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倒下。
吱呀——
正在她犹豫间，门奇迹般地自己打开了。
柳澄嫣走了进去，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如果不是确保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她可能要怀疑是自己是不是有些近视。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看清这里的一切。
“是泠离吗？”想到白溯对泠离“苏醒”的怀疑，她轻声问道。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由于整个世界都像被加装了一层滤镜，柳澄嫣走向一个长得像床的物体边。
“既然让我进来了，为什么又不让我看清？”
“我是来救你的。”
柳澄嫣咬咬牙，虽然明知道对方根本不太可能回应，但还是有一种说的话被无视了的感觉。
“我是来救白溯的！”
话音未落，她的双眼终于恢复了聚焦，“房间”中的东西终于清晰了起来。
肮脏、破败、但是有些温馨。
整个或许可以称之为房间的物体，天花板和一侧的墙壁全部由一块倾斜倒塌的墙壁担任。
甚至比小翠一家当时的环境还要破旧。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柳澄嫣猛然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光着脚丫的白发小女孩坐在床边。
虽说是床，但也不过是弄了几块石头上面垫了个木板铺了层布罢了。
小女孩目光涣散，只是痴痴地望着柳澄嫣。
虽然差别有些大，但柳澄嫣依旧能辨认出，这就是小时候的泠离。
这就是泠离深层的精神世界吗？
“泠离？”柳澄嫣试着问幼年的泠离。
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她白色的长发已经拖到了床上，穿着比身形大了几号的衬衫，裤子只能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光着的小脚沾满了灰尘。
泠离依旧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
柳澄嫣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是操控泠离用能力恢复伤口来着。
想了片刻，她试着朝泠离伸出手。
可能是感觉到了她身上有股熟悉过的力量，幼年泠离迟疑着把手放在了柳澄嫣的手心上。
“好像可以了。”
正常精神连接时，人偶师会完全知晓属于人偶的记忆，但是刚刚接触的一瞬间，就有一股抗拒的力量把她排斥了出来。尽管如此，连接依然成功了一部分。
“自愈。”柳澄嫣试着操控了一下她。
一股柔和的力量在她周围升腾而起，破裂的血管开始缓缓恢复。
“成功了！”柳澄嫣兴奋道。
不知不觉中，她又帮了白溯一个大忙。
“欠了我这么多人情，等以后他来幻之城，我可要好好使唤一下他。”
柳澄嫣心情大好，抬眼看向王宫外的高楼——属于王公贵族们的住处。
秦家就住在那里。
如今秦之雪已死，秦家的近房远亲都闻讯前来吊唁守灵。
罩着白色粗麻布的秦雨面色阴沉地跪坐在父亲的棺椁前。
“为什么？父亲你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