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了上来，异人的怪力让白溯的右眼直到夜间依然顶着个大包。
“如果想出去的话，就趁着晚上吧。”老板如是说。
虽然有些羞于见人，但是白溯并不想错过出门的机会。
果然如他所说，晚上八点的丧之城似乎才焕发出活力。城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在太阳落山，月亮升至半空，才开始放出绚丽的颜色。
五光十色的霓虹给整个丧之城都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但是依然改变不了这儿深入骨髓的阴森。再怎么渲染，也不过像是在葬礼上唱着喜庆的歌。
生硬，且又格格不入。
白溯一行人沿着街道朝那里走去。一行人与周围人完全不同的服饰，就差把“异乡人”三个字写在脸上。也因此，几乎没有人来接近他们。
“快看！那些人好奇怪哦。”
突然从街道的一侧传来了稚嫩的童声，白溯低头看去，有几个小孩正好奇地朝这里观望。除了琉璃有些两眼放光，大家也都没什么搭理本地居民的意愿，带队的苏苏更是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喂，那边的大哥哥！”
在小孩队伍末端的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出来拉住了白溯。白溯甚至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就已经被一只小手拽住。
他有些困惑，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小男孩死死地盯着白溯的眼睛，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虽然没有直接作用在白溯的身上，但是强大的拖拽力差点让他摔倒在地。
“到底有什么事？”
白溯话音未落，小男孩突然唱起了歌谣。
虽然说是“唱起”，但是严格的说，白溯并没有看见他张嘴。歌谣更像是直接传到了大脑中一般。
蒴羊哟，蒴羊哟。
今年的河床干涸开裂，
那夜的北风寒冷刺骨。
蒴羊哟，蒴羊哟。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孩儿灵魂仍然哀鸣。
蒴羊哟，蒴羊哟。
零零凄凄的背影滚下山坡，
呜呜咽咽的哭泣升至天上。
蒴羊哟，蒴羊哟。
总是面向凋零的黑，
享受死亡。
小男孩的声音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悠远吟唱，把白溯带到了一个寒冷的高山之上。
这里没什么生物，就连植物也都是黑色。只有几只黑色的羊正在悠闲地散步。
其中大羊的毛发裂成了许多份，眼皮像是哭过一样，红肿了起来。
突然，一只小羊倒在了地上，口中发出了类似于“咩”，但是比起正常的绵羊要更加沙哑的声音。
大羊见状，缓步挪了过去，翻过头，从自己身上大口咬下一块肉，喥进小羊嘴里。接着，不再管地上的小羊，带着剩下的孩子离去。
小羊大口吃着来之不易的肉，以为母亲只是离开一会儿。
眼前景色开始飞速变换，像是过了许多年，昔日的小羊长成了大羊，重复着大羊曾经做过的一切。
“咩——”
随着它一声清脆的叫声，场景的变化停了下来，它站在了白溯身边，一处悬崖上。
它的身边不再有小羊，只是用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孤零零地盯着山崖之下，随后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白溯伸手努力抓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等他再次看向自己的手，只有一根细不可见的黑色羊毛留在手上。
“白溯，白溯，你怎么了？”
知道身边响起苏苏的声音，才把他从幻境里拉了回来。
“我……”
白溯开口，发现嗓音有些沙哑，像是那只年幼，即将饿死的小小蒴羊。
“我没事。”
他谢绝了苏苏想要搀扶的动作，回过神时，那个小男孩已经不知去向。但是手上羊毛的触感无比真实。
“刚刚那个小男孩呢？”
“小男孩？哪有小男孩？你没事吧？不过丧之城确实有点邪门，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不用。”
白溯摆手，经历完方才的场景，他前往中央广场的欲望突然强烈了起来。就像已经预料到去那里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他别无选择，不得不去。
但是比起这些，白溯心中对那个问题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起来。
“景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大街上问了苏苏这个问题。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目光中饱含着惊诧，以及……怜悯。
但是异状很快结束，苏苏也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几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朝着中央广场走去。
“城主大人还算随和吧，我每次来这里执行任务都挺顺利的。”
“不过，这次有你在队伍里，我真不好说了啊。”
苏苏龇牙说道。这小子在哪哪出问题，让她也有些心里发毛。虽然每次和景交接任务都很顺利，但是说句心里话，这位确实是五位城主中最让人不寒而栗的一位。
她看所有人的神情都像看着死人。同样，站在她身边的苏苏，也总有种景这家伙不是活人的感觉。
比起正常人类，更像是一个做梦的小女孩。
当然，这个评价她绝对不会在景的地盘附近说出来。
何况，白溯的问题会有人替他解答，不需要自己来开这个口。
···
中央广场人山人海，但是却意外地有些安静。人们之间似乎不怎么交流，只是静静地看着广场上的表演。
白溯注意到除了表演者之外，所有人的服装都大差不差。
“表演的人是谁啊？”
“十位执法者之一吧，名字我也不清楚。这十个人神出鬼没的，除非发生战斗，或者处刑罪人。不然都只会在每天晚上的晚会上出现。”
两人压低了声音，但是依然有些显眼。台上的执法者瞥了两人一眼，继续舞着自己的剑。
白溯实在不明白这种虚有其表的东西有什么可以看的，才看了一会就有些昏昏欲睡。还不如让他上去表演一下菱刃剑阵的千变万化。虽然有些复杂，但是他觉得有趣多了。
这天夜里，白溯预想的大事并没有发生，景也没有出现。甚至那个执法者表演完毕，看都没看几人一眼，就回去了城主府。
但是那种预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在他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强烈。
“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果不其然，当月亮被乌云遮蔽，一个背着巨剑的身影投射在窗上，对着白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