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你在做什么?!”
白溯没有等到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收获了影的厉声斥责。
果然,杀人这种事,哪怕杀掉的是被感染者,但是见到同类的身体被切豆腐一样变成碎块时,人们总会恐惧、或者忧心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而产生抵触感。
“当然是来救你们。如果不是我,刚刚那个羽面男子就足以让你负伤吧。”
“可那你也不能杀人啊!”
“……”白溯皱着眉看她,“之前景说你很善良,我还没相信,现在看起来好像确实有有点圣母。”
“你!”
白溯不再理她,背对着景蹲了下来。
“上来吧,带你回去。”
“溯……”
景有些触动,但是对于白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这件事,她依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
“再不上来马上出不去了。”
感染者就像潮水一样,刚刚被白溯开辟的道路很快再次合上。
“可是天墟社的人还在底下。”影继续阻止道。
“我先把景送走,马上再回来,你再撑一会。”
“……鸳和鸯呢?”
“咳,不知道,没看见,可能睡着了吧。”
白溯蹲了半天,可是身后的景依旧没有动作,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白溯的动作发呆。
相遇和相离的记忆掺杂在一起,景心中封锁自己的牢笼在被一股巨力疯狂拍打,但是这股力量好像并不是要把她解放出来,而是想让她和笼子一起被拍成纸。
“景?不走吗?”
“不。”
景执拗地说,双眼升腾起诡谲的紫色。一脚踏进了白溯刚刚一路砍过来的坟场中。
太久了,她等了太久了。景心中的执念早已像丧之城的高墙一样,白溯的动作虽然勾起了她的回忆,也重新唤回了她对“死”的认知,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
暴雷天气对她的影响在减弱,无数具尸体在她身边环绕,她的能力开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起来。
没了人偶师的抑制,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不过是一直在靠着自己的毅力隐忍。这次白溯大开杀戒,彻底绷断了这根弦。
景手腕上冒出黑晶,并且颜色逐渐变得深邃,包住她的双手,似乎想要阻止她。
但是太晚了,随着景的双瞳完全蜕成了紫色,地上的尸体被一股黑雾包裹着重新拼接了起来,接着扭曲着关节从地上爬起。
她缓缓朝着天墟社外走去,感染者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景!”
白溯连忙伸手拉她,但是人偶的力量岂是普通人可以触碰的,刚刚触碰到景的一瞬间,白溯的右手就因为压力扭曲成了一团。
“嘶。”
白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但还是忍着痛用最后的力气夹住景的衣角。他虽然想过方法可能会不奏效,但是没想到景会变成这样。
“不对啊,应该黑化的不是我吗?怎么景也不对劲了啊?”
景的脚步没有因为他有丝毫停留,拖拽力拉着白溯继续向前走。被她用精神力操控的尸体此时已经都站了起来,她就像是女皇一般,让整个感染者群分开了一条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哪有你这样治疗心疾的?!”
影也顾不上下手孰轻孰重了,迅速打开一条道,跟在景的后面,但是即便是她也不敢贸然接触此时全力输出的景。
“那她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问我啊!”
“你不是她的影子吗?”白溯怒吼道。
此话一出,影原本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偶一般的茫然。
“我是……影子?”
···
“我是谁?”
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她想不起来自己的出生,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随景。
仿佛她的一生都在为了景而做些什么。一旦回望过去,好像只看见了茫茫虚空。
或许真的像白溯所说的那样,她不过是景的影子。
可是她和景的性格明明完全不同。
“或许,我不是景的影子,而是……”
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了起来,心中的情愫逐渐明朗。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是寺庙的大钟,一旦敲响,就会长久地回荡。
正如景所说,影是一个善良地甚至有些圣母的人。虽然总是说着狠话,但是哪怕是犯罪者,她都不愿意去随意处置。
而她也已经习惯了,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优先为景考虑。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爱。
或许,她本身不是影子,但是她的心头却永远盖上了一层影子。而她自己,在努力地弯曲着自己的形状,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完全契合那一个影子。
但是她又何尝不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佐仓信,也只会有一个佐仓信。
那么,在那一天被景创造出来的她,又是什么呢?
景把心中对于佐仓信的记忆灌输到了她的身上,让她成为了十位执法者之首。
或许,她已经死了。
现在的影不过是景用能力唤醒的的尸体罢了,只不过被她强行“变成”了影,或者说佐仓信。
但是,即便如此!
影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我不是谁的影子,我就是影!景大人亲自任命的十位执法者之首!”
影飞身上前,帮着白溯一起抓住了景。她的手靠近景的一瞬间,瞬间就像失水过多的树木一般枯萎了下去。
她的猜测没错,她的本体的确是一位在末世中丧生的死者,只是因为面部和佐仓信长得很像,于是被景唤醒,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其实关于她是影子的说法,也没什么错。毕竟景为了让她更好地成为佐仓信,把寄宿在影子里的一些佐仓信的东西附着在了她的身上,把她改造成了如今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白溯在凉亭的记忆中,最后一幕看见景遥知当今的丧之城时,身后的影子像是活物一般。
而现在违背景的意志去拉她,让影伸过去的手臂又恢复到了死者的模样。
“景大人!您快清醒过来啊!!!!”
景依然没什么动作,影很快明白,这种呼唤不是她想要的。而目前有着佐仓信和景共同记忆的人,除了景便只有白溯——
“白溯,你有什么关于佐仓信的记忆吗?”
“……”
“你觉得能唤醒她的!快告诉我!”
景已经快要走出天墟社,到那时天墟社下面的幸存者定会遭殃,而景自己的灵魂也会扭曲。
虽然景平日里看起来冷漠,但那也只是因为她幼年时的经历,导致表达感情比别人慢了许多而已。其实她也有着复杂的心理活动。
或许有受到佐仓信的影响,对影来说,景从来都不只是她的领导者,更是她的挚爱。
白溯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佐仓信当时在那个小屋中,朝着景伸出手的模样。
“要不你试试朝她伸手,问问她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