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位于众人极目远眺的茂林深处的高山之中。
一条红毯从恢弘大殿的正门引入，拾级而上，直达二人高阶梯上的王座。
红毯两侧，列了六张座椅，分别用六种不同的颜色加以区分。其中一张座椅靠背上还缠了根精心编织的柳条。只是微小的区别，但是在这庄严的环境下足以显得鹤立鸡群。
王座上的人是一位面部用黑纱挡住的瘦高男子，黑纱中心拉下一条金色的垂羽，他翘着腿坐在上面，背靠着王座，似乎不太在乎底下的人。
他座下先有人忍不住了，站起身，朝着王座拱手，才开始发言。
“城主大人，您这次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就是就是。”
他的发言激起了骚动，除了那柳条座椅上的男子，其余人都开始表达起了不满。
“肃静！”
柳条座椅男子脸色拉了下来，用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在白玉地板上。这才让现场冷静了下来。
“李家家主，你来说。”
“……好。”
坐在他身后的男子站起，整理了一下思绪，拱手说道：
“城主大人，您应该也知道这次的变故吧。整个‘虚幻’都被人恶意入侵了！几乎所有用在睡觉时使用‘虚幻’的人都梦到了那个屠杀的场景！”
“我知道。”
幻之城城主，嵇仙，用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大叔音回复道。
他一力推出的“虚幻”系统出现了问题，作为主导者的他自然难辞其咎。但是他的声音中却透着对这件事的无所谓。
“这十几年间，‘虚幻’虽然也有出过问题，但是这次的问题太严重了。已经引起了城民的联合上诉……这次还只是给每个人投放恐怖画面，那下次呢？万一有一天加害者可以通过‘虚幻’对每个人的精神力实施伤害怎么办？”
座上的嵇仙陷入了沉默，不过并不是被说得哑口无言，而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就在昨天夜里，幻之城的城民们照常进入“虚幻”中入眠。
在那里，他们不仅可以在报备后重新自定义自己的形象，同时也可以在睡梦中获得最大的精神恢复。
但是，这无比平常的一夜，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通常情况下，城内的政策可以通过“公告”的方式，在一瞬间投放到所有人的脑海里。
那一晚，在同一时间，像是收到了“公告”一般，所有人都梦到了同一个场景。
场景中，一个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可爱的白发人偶，他们身边的菱形的刀片，正在不断收割着周围“人类”的生命。
拍摄者似乎为了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男子是谁，特地把光线聚焦到了他的脸上。
虽然丧之城的事情闹得很大，世界各地都有所耳闻，但是没有经历过被感染者追杀的普通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和杀人没什么区别。
而最让城民们忍受不了的是，本来处于旁观者视角，冷眼旁观、或是心生怜悯的他们，突然就转变到了受害者视角。亲历了一下被菱刃分解成碎块的痛苦。
这种痛苦直到他们从梦中醒来，逃离“虚幻”，也没能缓解。
起初人们还以为只是一个噩梦，直到事情传开，他们才知道——所有在“虚幻”中入眠的人都同时做了这个梦。
换言之，这个所谓的梦，很可能是有人通过“虚幻”直接投放进他们的脑海中的。
就好像存折密码被公之于众，担忧感让“虚幻”成为了悬在所有城民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而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者，自然就是白溯。那晚他的一举一动被人刻意记录了下来，还通过这种恶劣的方式散播在幻之城内。
“所以，你们要求召开大会，目的是什么呢？”
嵇仙对于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城民对他来说其实也只是维持一定生机的存在罢了。即便有人不满离开，也一定会有人进来。
这可是末世，哪有这么多选择的余地。
“我们只是希望您能给一个解释，并且承诺这件事不会再发生，否则……”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关闭‘虚幻’的，幻之城也离不开‘虚幻’。”
“可是现在幻之城人心惶惶啊！”
李家家主据理力争，的确如他所言，当下幻之城笼罩在恐慌之中。
在民众的强烈要求下，掌管相关事宜的家族颁布了对这个杀人魔的通缉令。
可即便是这样，民众们依然不愿意罢休——他们既离不开“虚幻”，又担心“虚幻”出什么问题。
“所以呢？”
“我希望您可以在查清楚之前，关闭‘虚幻’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嵇仙“嘁”地笑了一声，所谓的关闭一段时间，一旦真的实施，想再次开启必然又会受到重重阻碍，更何况——
“难道关闭‘虚幻’就是民心所向了吗？”
“但在找不到凶手的情况下，这总归是最优解。”
“唉。其实你们所谓的凶手，我已经有了些头绪，说到底无非是朝圣者的环主所为。”
“您真的就不愿意通融一下吗？难道真如外界所说，‘虚幻’是守城大阵的能量来源？”
“身为我器重的家主，你们应该明白‘虚幻’的重要性才是。虽然你们说的没错，它的确有着强化守城大阵的力量……”
“可是我们不一定需要这么强的守城大阵啊！别的城池，即便只是十几年前设计的阵法，依然能保护城池周全。我幻城六大家族拢共六种武器的传承，难道还比不上他们？”
李家家主不等嵇仙把话说完，找准漏洞一鼓作气攻了过去。
一直没发声的柳家家主——柳澄嫣的父亲——柳刃心这才皱眉开口：“李家家主，让城主大人说完。”
嵇仙略微沉默，对于自己被打断这件事并没有太大表示。
“你说的没错。‘虚幻’确实弱化了你们这些传承在现实世界的呈现。但是同时又何尝没在帮助你们去寻找更合适的弟子。”
“这……可是一直待在‘虚幻’里，脱离了日常的锻炼也是个问题啊，武技总得在现实中锻炼。”
“如果只是想养成肌肉记忆的话，在‘虚幻’中也可以轻松实现。”
这么简单的道理嵇仙说过无数次，可是每每这个时候，这些家伙就会装作听不见。
几位家主还想争取，但是嵇仙态度坚决。但凡是涉及到“虚幻”，他都只会一意孤行。
最终这场会议随着嵇仙不耐烦地离开而落下帷幕。好在，只要手握各个要职的柳家还站在他这一边，其余五个家族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一切的真相，只需要他和柳刃心知道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