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两个女孩子睡下，白溯一个人走下了楼。
推开没上锁的黑门，教堂的灯还在亮着，但是慈心不在里面。
呼呼——
白溯感受到迎面吹来一股冷风，定睛看去，教堂的大门开了一条缝，灯光在往外走，而寒意正在迫不及待地往里进。
吱呀。
突然，门开了，带着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只穿着内衫的慈心打着灯走了进来。那是几个世纪前很常见的煤油灯，若不是在“虚幻”中，白溯都要好奇这东西的来历。
慈心也看见了白溯，在微微错愕之后，立刻换上笑脸。他拍了拍衣服的下摆，似乎要驱除冷气，随后走了进来，在墙边放好煤油灯，问道：“月弟？你怎么下来了？失眠吗？”
“嗯，算是有点吧，不太安心。”白溯迎上去，说道。
“也是啊，毕竟是陌生的地方，我也能理解。”
白溯朝外面看了一眼，“里面有点闷，我们出去聊聊？”
“好啊，没问题。”
慈心没有重新拿灯，反手撑住了即将自动关上的门，示意白溯先走。
“谢谢。”
白溯礼貌颔首，从他身边走过，心头萦绕的异样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果然啊，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好奇怪。
听到慈心跟上，白溯才稍稍放心下来。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借着月色，可以看到整座教堂都被栅栏圈了起来，种了些白溯说不出来名字的花草，可能是旧时代、甚至更早些时候的物种。
“月弟知道这是什么吗？”慈心走在小径上，指着一株开得正盛的白花问道。
“看花的样子，应该是一株百合？”
“嗯，没错。更准确地说是木百合的一种，不过现如今……已经灭绝了。”
“……那还真是可惜。”
“而且是在末世之前就已经灭绝了。”
“嗯？”
白溯有点不明白对方告诉自己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但毕竟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出来聊聊，总不能一直被对方引住了话题。
“慈心教者……我叫你心哥可以吗？”
“嗯，无妨，我也正想有个弟弟呢，哈哈。”
慈心依旧表现着无时无刻的乐观，仿佛白溯只要开口，他都会答应。
套完近乎，白溯开始引入主题：
“心哥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呃，你不是白月，月弟吗？”
“你当真这么认为？”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谁在外走还没有点隐藏身份的名字。我不在乎你原来叫什么或者是谁，只要知道此时此刻你是我的月弟，而且你不会对我不利就行了。”
“是吗……”
这话很隐晦，不仅是他在阐述自己的想法，更像是在对敲打白溯，让他不要继续探究“慈心”的身份。
“可是假如我的身份很重要呢？只要知道了，你就可以获得很多利益。”
“啊，涉及到利益了吗？”慈心苦恼地摸了摸发梢，“那个，怎么说呢……假如你的身份真的很厉害，我知道了也不一定对我有好处。至于你说的利益……不确定的东西我又在乎它做什么呢？”
依旧像是在告诫白溯。
但是如此三言两语，又怎能劝住苦寻“他”已久的白溯。
“那倘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花了很大代价一直在寻找的人呢？”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
“不一定？”
白溯有些疑惑。在他的预料中，这个问题的回答只有“是”、“不是”或者“谁知道呢”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一定”这种带有很强主观意志的模棱两可，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是啊，就比如说你，一直这样追着我不放，现在我们相遇了，我依旧会叫你‘月弟’不是吗？”
“你真的是他？”白溯眼睛眯了起来。
“唉——”慈心长叹一口气，“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你不是白溯，我也不是苍牧黎，更不是琴师！”
“你……！”
白溯刚准备开口，意识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打乱，随后就大脑像是自动接受了什么设定一般，眼神明暗交替。
“那么月弟还有什么问题吗？”慈心并不意外白溯此时的模样，继续笑着说道。
“泠离……”
“嗯？”慈心身躯一震。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唤醒人偶？”
“你……！”
慈心露出了和白溯刚才一样的震惊表情，似乎还有些不甘，他完全没想到白溯还是会问出这个问题。
“嘛……”慈心无奈地望向天空，“既然让你问出来了，那我就稍微回答一下好了。”
“咦？回答什么？”
白溯眼神恢复清明，却突然有些茫然，似乎刚才提问的不是他。
“其实很简单啊，只要让契灵体不曾存在过就好了。”
慈心说完，就径直离开了，像一阵风一样，等白溯回过神，他已经走回了教堂。
这场谈话最终以白溯的茫然收场。
哇——哇——
就在他要回去的时候，那只站在树梢上的乌鸦又叫了起来。
虽然白溯没见过活体的乌鸦，但是根据书中的描写，乌鸦的叫声应该很难听才对。可眼前的小家伙不是这样，尽管在夜色里有些聒噪，但绝不像书中写的那样干哑。
究竟是书误解了乌鸦还是“虚幻”误解了乌鸦。
白溯和树上的小家伙挥了挥手，就准备关门回楼上的房间。
哇————
一道黑影像黑色闪电一般从树上划下，在空中弯出一条圆润的倒置抛物线，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喂！”
白溯下意识地想要驱逐它，但乌鸦仿佛知道白溯的意图一样，躲在梁上不愿意下来。对于他们这些出生在末世中、没见过什么鸟类的人来说，屋子里飞进来一只鸟无异于被窝里爬进来一只蟑螂。
“都是生命，就不用赶走它了吧。”慈心的声音从黑门的方向传来，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睡衣。
“心哥。”
慈心点点头，从一旁的储物冰柜中翻出了晚上吃剩下的火锅食材，放在了墙角处，自己则退得远远的。
“把门留一条缝吧，它要想出去就让它出去好了。”慈心吩咐完，转身离开。
白溯从屋外捡了块石头回来，挡住了自动合上的木门，看了眼依旧警惕万分的乌鸦，歉意地点点头，也跟着进了黑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