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来的,白溯只觉得眼前一阵明亮。
紧接着,他发觉自己就已经坐在床上了。
外面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褪了去,鞋子也脱了,而他则被包裹在了温暖的被窝中。
明亮?
为什么会有明亮?
白溯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夜色依然在那里,没有一丁点离开的想法。
院子里传来了两女前言不搭后语的聊天声,白夜趴着的窗台窗户大开,昨夜燃烧着的蜡烛也呢喃着完成了它的使命。
昨天太匆忙了,白溯都没注意到眼前蜡烛燃烧起来居然有味道。
此时淡淡的花香味弥漫在房间中,还游动着一丝引线燃烧的焦味。
“呼!得赶紧走了!”
睡了一觉,白溯的精神好了不少。
他快速扫过手表——时间停在七点整。随后翻身而起,迅速地穿戴好袍子,等着秦广康的到来。
不过在那之前,得和泠离道个歉才是。
“又来了……!”
白溯刚走出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脸色就骤然难看了起来。
睡了一觉,压抑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烈。
不知为何,刚刚道歉的想法再也升不起一丝。
白溯抬起头,和泠离对上视线。
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瞬间的关切,但是很快,泠离又回过头去不再看他。
“早上好,哥哥,今天也是…也是晚上呢!”
白亦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然后尽可能元气地说道。
“是啊。”
白溯感觉到有些古怪,为什么这两个人都没感受到那种压抑感。
难道是只针对他的吗?
“白夜!”
哇——
白溯这才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出去。
“去哪了今天?”
哇哇!白夜仰头看天。
“?”
联想到它之前傲娇般的动作,难道它的意思一直都是天空?
——就像他昨天深刻地感觉到从月亮上传来的压抑感一般。
胡思乱想了一阵,结果直到秦广康只身前来赴约,白溯也没能对泠离说出道歉。
“你就一个人吗?”
“嗯。”
“你的那些家丁呢?”
“让他们留在这就行。”
“你还真是……”
虽然两人心知肚明所谓的杀人魔是不存在的,但是即便真的有,秦广康或许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白溯没想到,先表露出着急的居然是秦广康。
“好啊…不过本来还想吃个早饭的。”
“不用这么麻烦,坐上船再吃就好了。”
“那好吧。”
白溯佯装可惜,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尽管不知道秦广康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着急,不过这样总归是好事。
秦广康没和几人一起走,连接着“虚幻”的他,可以直接传送到渡口。
于是,他给白溯几人留了俩代步用的车,顺便交代了一下路线,就自己一个人先行出发了。
白溯这才想起来这码事,既然对方可以直接传送,那集合的意义在那里?
不得不说,在奇怪的压抑感下,他的思维都凝滞了起来。
白溯还向秦广康询问了,“为什么不用飞行器”这种愚蠢的问题。
“虚幻”虽然自由程度很高,但是对于空域的管理极其严格,就算是他也一样。
其实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只不过白溯现在并不知道为什么。
一路无话,只有白亦时不时调戏一下在车里不安乱窜的白夜。
泠离更是直接在后座隐身,仿佛不存在一样,痴痴地盯着窗外。
白溯几次想要开口,但是从后视镜看到沉着脸的泠离,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直到上了前往东区的渡船,还是依旧保持着这种状态。
但是这一路他并不是一无所获。
之前身处桃合镇中,他没能察觉,但就像是离开待了很久的房间,会感觉到空气完全不同一般。
到了渡口,白溯才清晰地感受到,桃合镇的月色中,确实隐藏着什么东西。
而且似乎正在朝着周围扩散。
“我去吹吹风。”
不论是环境,还是身边人的沉默,都让白溯感觉压抑无比。
一直以来,他前进的动力就是泠离,虽然,如今也是。
“唉……”
“果然还是很烦啊。”
白溯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暴力倾向,如果现在面前站几只地鬼,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给上几拳。
而且是那种不用精神力的狠狠暴揍。
不过这种事,也只有在“虚幻”里能实现了,现实世界用人肉之躯对上地鬼,是完全不理智的。
面纱之下的他看不见情绪的变化,但是透过面纱,他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事物。
渡船驶过把两个区域分开的河流,船身吃水量很大,即便没什么人,也时不时有浪花打进甲板。
随着渡船驶过,河面掀起了山包般的波纹——或许不能称之为波纹,该说是波涛才对。
白溯没由来地产生了要让这片河域都安静下来的想法。
“怎么了?哥哥。”
白亦的声音把他从暴躁的遐想中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
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他的声音有多低沉他自己也清楚。
明明有着想向谁倾诉的欲望,但话到了嘴边,却被诡异的慵懒感给拦住。
“哥哥有心事的话,可以跟我说的喔。”
白亦贴了过来,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无比亲热。
话说回来,自从两人确定了兄妹关系之后,她就没有改口过。
——似乎是想把这些年没叫成的称呼,全部补上来。
“泠离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在船舱里吗?”白溯想要岔开话题。
“我让白夜陪着她了…现在最重要的哥哥你的问题吧!”
“……”
“哥哥!沉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憋着也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知道。”
白溯的情绪有了些爆发的倾向,但还是在努力控制着。
“我也知道你知道!但是……”
“够了!”
白溯生硬地打断了白亦的关心,就像船驶过水面一样,将平静的河水强行分开。
白亦咬着嘴唇,似乎下一秒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白溯扭过头去不看她,一边让自己不要去关心。
这样的话,马上白亦就会因为生气而跑开了。
而他,也可以继续享受着,这甲板上只有水声安稳流淌的宁静。
至于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享受”,白溯已经不想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