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让南宫无双一起过来了……
要是对意志力数值化后加以区分，我的评分说不定是负数，连草履虫都不如的水平。
只是被沉默地盯了一小会儿，迅速败下阵来还主动帮忙找起了旧衣服——甚至没有等对面露出水润到像是小动物一样的恳求表情。
不过那个对A那里大概也看不见这种在妄想中常驻的玩意儿。
反正也是难得见到南宫无双那么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按着她的想法来得了。
从衣柜里翻出当成睡衣还是不用了的旧衣服，勉勉强强能给南宫穿上，又拿了根布带绑在南宫的腰间，撑起了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
虽然全身都是松松垮垮的样子，姑且还在安全区内，当成“oversize”之类的穿搭方式应该不会太奇怪。
相当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想干还是能干好的嘛，白夜。”
“别拿这种长辈一样的态度对付我。”
“只是普通的夸赞哦？”
南宫仿佛什么都不懂地歪了歪脑袋。
“该走了，到地方记得自己藏起来，我没什么功夫顾及你。”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没问题的。”
回忆到此结束。
半夜的寒风不知道为啥总带点阴间的味道，冷冷清清不说还带着点阴森诡异的感觉，让白夜不自觉搂紧了外套。
四处环顾了一下深处的环境，光秃秃的石子堆上没有别的东西，激涌的水流正湍急地在不远处汹涌。
四面的树木在暗淡的月光下拉扯出森长的阴影，嶙峋的枝桠仿佛是能刺破身体、血流如注的尖利长矛。
偏远城镇中的更偏远河滩，愣是在地图上都没显示出来的地方。
——白夜现在身处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拿出破旧老年机看了眼时间，泛着光的屏幕正显示出十一点五十五这样的阴间时间点，距离所谓的约定时间只剩五分钟了。
噗呲噗呲——喀啦喀啦——
无所事事地站在光秃秃的石子滩上，石子被挤压的沙沙声响一点一点靠近了过来。
白夜把手揣到兜里，慎重地转过身，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镜映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带着蒲公英一般的轻盈微笑，低垂的眼角微弯出惹人怜爱的弧度，尚未及肩的黑色短发自由地披散着，显示出个人特有的轻快。
并非那种人人认同的美少女，但以白夜的角度看去，也是会在男生谈起恋爱话题时，让不少人扭捏着陷入爱情烦恼的类型。
“呦！”少女元气满满地打着招呼。
“荼子……”
“小夜有遵守约定过来了呢，老实说我一点底都没有呢。”
荼子语气轻松地开口：“总之大半夜让你到这种地方来，真的辛苦了。”
青山荼子，眼前的人就是向他提出殉情邀请的发起人，虽然把她纳入过怀疑对象，但总感觉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上学的时候很会照顾身为弱势群体的白夜，脸上并没有展露出类似阴霾一样的负面情绪，单纯是个具有强共情能力的女孩子。
就是这个陪着他一起上学的青梅竹马，表情上浮现出虚幻又残酷的微笑。
“马上也要到十二点了啊，小夜准备好了吗？结束说不定连灵魂都会变成一个呢。”
“……”
语言往往在这种时刻解构，念想跟蝴蝶一样到处翻飞，到嘴边却倾吐不出只言片语。
“啊，小夜露出了很困惑的表情呢，也是呢，毕竟小夜只是被我拜托了而已。”
缓步走到白夜身边，像是玩闹的小孩子一样从身后蹦跳着搂住他：“要稍微聊会儿天吗？”
“……好。”
葱根般的食指抵在下巴，荼子摆出沉思的表情：“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对了，小夜是怎么看待这个小镇的？”
一上来是追问这种问题吗……
城镇在白夜的日记里也有出现过，不过每每出现都带着或深或浅的怨念。
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的话。
几乎不需要加以思索，白夜即答：“狭小又封闭的偏僻角落吧。”
“完全正确哦，日常出行基本只有破巴士和单车，去乘电车也要走上好长一段距离，一旦有什么事情马上就会传开，狭隘无趣到让人作呕。”
明明脸上挂着静谧的笑容，荼子自然散发出来的气氛却显得冰冷：“所有人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虚假地扮演着从上一辈传来的角色，就像黑色的恶心剪影一样。”
“……”
“之前跟小夜也说过吧？我要去东京上大学，一定要逃出这个泥沼一样的地方，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没办法吗……
“是家里的原因吗？”
“没错，明明已经说过了，到头来他们还是会反悔，把妈妈推出来当成话事人，实际所有决定都是爷爷和爸爸决定，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同意我走出这个小镇。”
“拼命地顺从又顺从，只会让那两个躲在幕后的人变本加厉地控制我，把我当成个人财产一样编排我的一切。一边做着家庭的支配者，在屋外又做出和乐融洽的假象，小心翼翼地活在别人的视线里，真是恶心得想吐……”
像是要把内心的苦难抒发干净，荼子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从口中连续不断地吐露着灰黑色的浊流。
死板固执、僵化腐烂、无趣恶心，落实到个人的身上就是把母亲作为踏板的间接控制、冷暴力、矫饰和劝诫，诸如此类构筑起父权的一言堂。
这也算是偏远小镇的特色了。
所以是荼子一直被压抑的天性无从解放，最终选择了比较极端偏激的做法吗。
可为什么要拉上别人一起？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除了我以外，应该有别的人可以选吧。”
“因为小夜其实也想这样吧？比起我的状况，小夜遭遇的不是比我还像地狱吗，所以才会搬出来吧？如果是小夜的话，我想也不会拒绝的。”
地狱……原主的状况说不定比想象的还要困难一些。
“我们两个上辈子绝对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才会出现在这个恶心的地方，起码要找个合适的方式去死才行。”
抬头仰望着灿烂辽阔的星空，荼子轻声嘟囔着：“天气还意外地不错呢，还以为会是阴天。”
转头看向白夜，荼子脸上露出虚幻的笑容：“准备好了吗？殉情的话，两个人相拥跳下去会比较好吧？”
湍急的水流一如既往地流动着，站在潮湿的滩涂，深吸了一口气。
脚跟用力，挣脱开荼子的怀抱，白夜反过来用力地抱住了她，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来这里，只是想让荼子继续活下去。”
话里不由分说的分量，根本不允许他人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