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律00006帧,轮序98306405664族,宇律00001座】
三十亿年前,厄尔斯星球上便诞生了初代文明。他们热衷艺术、重视文化,有着先进的科技和对宇宙的探索之心。
初代文明的毁灭以另一颗恒星的造访为开篇。
当然,在老白眼里,这本应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老友串门罢了。
老白是厄尔斯的家长,是一颗泛着白光的大星。当老白还是小白的时候,恒星们近乎不分彼此地挤在一起。行星们也是淘气地四处乱跑、各家串门。
后来,神篡改了它们的引力常数,以至于彼此间的引力陡然增大。数以万亿计的恒星们在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撞击在了一起,巨大的引力风暴激荡起一场持续数十亿厄尔斯年的宇宙巨浪。
宇宙中央如神所望地出现了一个满意的天体。
神眼中的玩具,毫无疑问是一颗颗恒星眼中的死神。
他们互相推搡着、彼此远离着。谁也不敢靠近谁,所有幸存恒星和其他恒星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每一颗恒星最终成为一座孤岛,这些孤岛正穷尽一切地逃离背后的大陆。
上万亿恒星堆积的“尸体”,是巨引源的巨引源。
但是,神最终的实验失败了。
或者说,是游戏结束了。这一颗宇宙已经牺牲太多,而神本就不是狠心的存在。
一颗颗亮紫色的光粒从质量中心——那甚至能吞噬光芒的“尸骸大陆”中飞出,那是神犒劳的礼物。
可是谁也没想到,本是每颗星都有份的局面,最终会演变成恒星间的厮杀。
对于老白来说,那是从它的孩提时代一直持续到成年的一段黑暗纪元。不过一切都已过去,现在它大可以在自己九个儿女的陪伴下安度晚年。
眼下,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厄尔斯,终于孕育出生命了。老白散发着自己炽热的光芒,温柔地注视着那些低温的小东西。小东西们在它十亿年之久的光芒照耀下成长为一个伟大的文明。
对于老白来说,看到一个小生命在短短十亿年的时间内就能从小分子演变成形形色色的模样,真是一件奇异的事情。
……
漆黑如墨。
逃兵仓惶地在墨水中爬行,像是溺水挣扎的蝼蚁。
它的速度开始降下来了。事实上,它很早便停止了加速,现在的运动全是拜惯性所赐。
它努力地渗出微弱的光芒,却完全无法与无边际的浓黑抗衡。它也是一座黑暗海洋上的漂泊孤岛,但却有着自己的目的地。
“小白。”
终于,逃兵发射的超光速信号波抵达了老白的星系。
恒星的思考速度是很慢很慢的。自己的孩子绕着自己转了一圈,老白才完整解读了信号波的意思。
两个字。这种久违的称呼……
老白迟缓地寻找着发射源,并准备着做出回应。
厄尔斯围着老白环绕一周。
“你还活着吗?”
老白发出了信号波。但它只能辨明发射源的大致方向,所以又多发了几遍。
“你还活着吗?”
“你还活着吗?”
“你还活着吗……”
厄尔斯环绕它转了一周又一周,可是老白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亮紫色的光粒,是神所赐予的力量。恒星们本不应有如此复杂的思绪,但是光粒好似赋予了它们灵魂。只要物质不是无限的,贪婪便永远存在,恒星们第一次有了所渴望的东西。
恒星们发射着大量的高能粒子和射线,在遍布亮紫光粒的宇宙中心边缘互相摧毁着、吞并着。一颗颗恒星在混乱的磁暴波动中爆炸,并爆发出更为剧烈的能量海啸。有的震碎了体积小的星,有的留下了黑洞、并最终被中央天体吞并,成为了宇宙中心巨型黑洞的一部分。
争夺战的尾声,残存者们意识到了更为恐怖而残忍的事实。它们不可避免地被中央黑洞拉扯着,那能拖拽整个宇宙的巨大能量本来被厮杀的恒星们爆发出的波动抵抗着,而现在,抵抗力量也成为了牵引力的一部分。
恒星们无一幸免。
终于在厄尔斯公转四十多周后,老白再次收到了回应。当然,对它来说,四十厄尔斯年只是一愣神的时间。
“快跑。”
“它们都被吞噬了吗?”
“是的。要跑到宇宙的边疆去。”
逃兵交出了藏在星核中的亮紫色光粒。紫色光粒以绝对光速向远方飞去,它看上去是那么的小,但发出的光是那么的明亮,好似可以撕裂整片宇宙的黑暗。
“带上这个,去找神。”
“你呢?”
“我已经开始减速了。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黑洞抓回去了。”
“为什么不用光粒的能量?”
“这是骗局。这能量恒星根本用不了。”
“可是我们有了意识,这是事实。”
“确实。但也仅此而已了。”
逃兵在挣扎。但它的速度越来越慢,背后的死神黑洞无情地拉扯着它,使得它最终无法再前进哪怕一分。
事实上,在光粒未出现的时代里,恒星们也是环绕着一个个质量中心转圈。星系团的质量中心往往都是一个个黑洞,但上万亿恒星堆积起的恐怖天体毫无疑问主宰了一切。
整个宇宙都在被拉扯着。哪怕是宇宙边疆,最终也会被中心黑洞吞噬,那时一切将不复存在。黑洞可能会爆发,但也可能不会。
如果一颗拥有宇宙质量的黑洞最终爆发,其释放的猛烈能量毫无疑问会撕裂空间,形成一个更为可怕的巨大空洞。
老白呆滞了很久很久。它最终缓过神来,看见了终于近在眼前的亮紫色光粒。
光粒已经飘飞到自己身边。它似乎没有质量,也不会被自己的庞大引力拉扯。它像是一个有智慧的精灵,绕着自己轻快地飞行着。
但是,我的老朋友……
老白最终启程。它的表面爆发出刺眼的炫光,向着后方喷吐着能量。整个老白星系在它的牵引下缓慢运动起来,它们抵抗着自己所处的大星系的中心黑洞的力量。
它们身处于一个荒僻而偏远的大星系。大星系的中心黑洞,是老白的祖父留下的尸骸。
质量越是大的恒星,其寿命就越是短暂。老白是颗寿星之星,老当益壮的它正喷吐着数十亿年来积攒的力量。
老友的串门,永远不会兑现了。被引力死死钳制住的逃兵,终于开始缓缓后退。远在更远方的老白开始脱离自己所处的大星系,带着最后一颗光粒,向着远方行进着。
背后是死神的呼唤。前方是更无尽的黑暗。
自己,或许是仅存的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