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律00017帧,轮序98306405664族,宇律00001座】
任辉星尴尬地咳嗽数声,低着头,双手搭在凌天肩上快步前行。
凌天无奈地瞟了一眼身后的哥们。“你想去哪儿,这就是咱们班!”
聪明的凌天早在任辉星愣神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问题。
可是,辉星不是视力不好吗?仅凭模糊的轮廓怎么可能认出对方?
“难道已经熟悉到不可能认错人的地步了么?”凌天心里猜测着,脸上浮现出一副“懂了懂了”的表情。
辨别某人是任氏家族人很难,但辨别某人不是任氏家族人很容易。
女孩的眼睛是蓝宝石般的亮蓝色,是任氏人眼永远不会出现的颜色。
不是亲戚,那就是好朋友了吧。若是一般的朋友,怎么可能凭轮廓识人,隔着这么远,总不可能靠闻吧?任辉星又没有狗鼻子……
这个呆木头还有今天啊。凌天心里坏笑。
“啊,好。就站这儿吧……”任辉星松开了手,他下意识地看向前方。
女孩已经转过头去。
任辉星松了口气。他像往常一样低下头,闭上眼睛。
操场化为一片音浪的海洋,嘈杂而此起彼伏。这同样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慢慢地,音浪开始消退。演讲开始。
钻入耳朵的是个精神的男音。“呃?这不是班主任么……”任辉星诧异地想。
谢老师对搞研究还是很感兴趣的,可但凡是公共场合活动他都懒得参加。
“同学们好,我是一班班主任谢老师。这次的不换班就是我提议的。”
原来是您提议的吗!
“因为接下来的市级联赛我校决定参加团队赛。”
周天学院向来不参加团队赛。并不是学生们没有团队意识,而是因为周天学院过于充实的课程安排使得学生没有进行团队合作的时间。
更何况学院每年都会随机分班,水平不同的学生分配到了一起,结果是擅长交际的结交到更多朋友,不善交际的更难交友。这两种情况其实都是不利于培养团队默契的。
“无利不起早……”凌天摇头嘀咕。他抬起头,数着云下掠过的飞鸟群。
尽管相隔甚远,凌天可以轻松辨认出灰不溜秋的麻雀和斑鸠。他可以看到,淡灰色的羽毛在阳光的摩擦下泛着轻轻的金边,大片的飞鸟在云缕中交织穿梭,横跨整个校园。
在这里早已司空见惯的景象,在那些钢铁森林中是不可能有过的。
任辉星却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黑影在一片白雾上平移。闭上眼睛,听到的是班主任充满干劲的声音,和着叽叽喳喳的鸟鸣。
谢老师后来说了些啥,他一点也不关心。
等演讲结束后,凌天就要走了。任辉星几乎没有朋友,有的也很少聊天。哪怕是跳脱的凌天,和他的谈话一次也很少超过二十句。但是,最好的朋友一走就是半学期,他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他又进入了放空状态。
随着广播器最后一字声音流出,整个操场霎时混乱了起来。脚步声、谈笑声,急促的、平静的,有轻有重、有缓有急。他能分清教室的轮廓,回去的路他可以自己走。
但他情愿就这样站着。他抬起头,是一片模糊的苍蓝,耳边充斥着纷杂的喧音。这些声音从杂乱渐渐变为有序,像是融合成了一股“嗡嗡”声,又像是喧哗的雨声。一支不算有力的手伸过来,缓慢地拍他的肩膀,一下、两下。
熟悉的、轻飘飘的脚步声传过,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至被整个天地的音浪吞没,再也无法分辨。
他摇了摇头。没说一句话。凌天也是如此。
分别嘛,很正常。他很在意,又不是很在意。
毕竟就半个学期而已。
突然,一个突兀的、轻轻的脚步声靠近。明明是很轻柔的声音,却始终不能被喧哗吞没。
任辉星刚刚调整过来的心态猛地又一个踉跄。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知道,一个多月过去了,对方怎么着也不可能记得我的长相嘛。
果然,女孩从他身边走过,一同还有一些女同学,看来是交了朋友。
任辉星望了一眼混乱的人流,他努力克服头晕、准备从旁边绕过去。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不过,躲在一片模糊后偷偷看着她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无处可逃一般,模糊的屏障形同虚设。他索性放慢脚步,以至于停了下来。
嘈杂的声音被排空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慌张,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的感觉;蓝色在变小,自己的视线似乎也在变小、心也在慢慢变小,直到下沉至底、褪成一个模糊的淡蓝光点,然后突然消失不见。
他突然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一个全新的事物——或者说,一个全新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切与自己无关,这种感觉会让他已知的一切都失去意义。
与我无关吧。还是……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好了吧。
看着渐渐远去的模糊人流,他这样想着,终是抬起了沉重的腿。
一天就这么睡过去了。他有时会往身后看看,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可能意识到了内心的波动,也可能没有。
或者说,他不在意,并忽略了罢了。
……
深夜。
一颗颗星闪得很密。它们的光芒似乎想要往下释放,但却被更为明亮的月光所遮蔽住、从而显得模糊难辨了。月亮是一只明亮的眼睛,她漂浮在舞台中央凝望着万物,而再璀璨的繁星,也只不过是她身后不起眼的背景。哪怕是远离月亮的星,所发出的光仍是指向月的;这世间的一切、这夜空下的万物,睡着的、醒着的,静着的、动着的,沉思的、谈天的,沮丧的、喜悦的,都像是在指着月亮、虔诚而小心翼翼地托住浮落的月光。
灰暗的钟楼塔顶,正闪着银光——那同样是指着月的。
眼睛埋在了那大镜筒里,不知是白天的晶红还是夜晚的荧绿,唯一能看见的是银白筒身外那一头一动不动的黑发。
月亮从天边一角缓缓升起,飘飞到了夜幕的正中间。群星们也拢了过来,发出的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衬得月光近乎难以直视,却令人始终舍不得移开眼睛。
任辉星埋在望远镜里的头终是抬了起来。他的眼睛又变回了往常的红,一动不动、眨也不眨,仿佛凝固了一般。
眼前那片璀璨的星空又变回了一片模糊。月光还是那么亮晃晃的,刺得他没法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动了嘴。
“频率还是不对。”
“我知道。”一个男声响起。
之后本应是无尽的沉默,就像先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看星星的,不止你一个哦。”男声这样响在耳边。
任辉星怔了一下,呆滞的眼光闪烁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熄灭了、消失在灿烂的星光和月光中。
他想尽力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还是无法战胜那一丝丝的侥幸。他又开口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