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里钟俊文有一把专属的椅子,他坐在病床前揉着后腰,被撞到的地方还是很疼。而穿着病号服的女孩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你果然还是来了啊,没有枉费我刻意等你。”
“我现在正在怀疑这个决定正不正确。之前护士不是说让你老实一点的吗?如果进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保准又要被训斥一顿。”
“现在医生护士来的时候都会先把房间里的情况观察一遍才进门,吓唬他们已经没有乐趣了。”
“那看来是已经被骂过了。”
钟俊文送给她一个白眼,对方期待地翻着他提来的购物袋。
“这次又献上什么样的贡品了?”
“不是贡品,是礼品,别把自己给说死啊。”
“虽然在我看来没有区别就是了。啊,有榴莲饼!你有仔细地记住我喜欢的东西嘛。”她满心欢喜地岔开包装吃起来,又递给钟俊文一个苹果。“在我吃完榴莲饼之前把皮削好。”
钟俊文没有任何怨言,拿起水果刀就开始动手,只要是身在这里,就算是削苹果皮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放松。
“看你这么有精神,怎么还在医院里面,难道不应该出院了吗?”
“医生之前是这么建议的,但我看了看日历,发现马上就周末了,想着你可能会来吧,就决定多待两天再走。”她趴在床上,抬起两只脚在身后晃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充满期待“既然你来了就说明又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你别把别人的烦恼当成听笑话一样好不好。”
“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吗?”
“那倒也是。”钟俊文不服气地一刀削断苹果皮,重新开始削的时候也打开了话匣子“最近我才知道,我以前的朋友转到了我的学校,但是韩于燕和她的相处并不怎么和平......”
钟俊文缓慢地讲述着不久前发生的事,他要把覃天蓝的出现、和韩于燕的矛盾以及前些天的暴力事件全都倾诉出来,加之钟俊文稍微涌现的希望和此刻的烦恼,一点不剩地告诉面前这个叫谢衣璇的女孩。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谢衣璇恰好成为了这个人。
这种事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当时钟俊文的妈妈又一次住进医院,钟俊文趁着暑假的空闲经常来照顾。当时的谢衣璇像个游魂似的在医院里游荡,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畏惧,在钟俊文看来,那就是个放空了一切的人。
直到从后来的交谈中才知道,她确实已经失去了一切。
双亲在车祸中丧生,没有其他亲人的她只能被附近的孤儿院收养,而她身上还留有车祸留下的后遗症,需要不时地来医院复查,严重时也得住上几天。
所幸父母留下的遗产足够支付她的医疗费用,但她也因此被迫离开学校。如果她拥有正常人的生活的话,现在应该比钟俊文低一年级,是高一的新生。
但她只能在这里,成为钟俊文的聆听者,享受着他带来的贡品。
实际上他们两个互为聆听者,钟俊文也曾用心地安慰过谢衣璇的悲伤,但钟俊文认为自己从她这里得到的安宁更多。因为她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但钟俊文的生活却总是在发生新的事件,烦恼与焦虑随之而来,若不把它们倾倒出来,一定会在某一天突然发作。
在钟俊文诉说的时候,谢衣璇的表情跟随着内容而变化,时而惊讶时而皱眉,有时又会毫不掩饰地露出牙齿大笑。
这些反应钟俊文都看在眼里,但不管对方做出何种反应,他都不会觉得受到冒犯。
诉说的过程中,钟俊文也在思考着这样做的必要性。
为什么一定是她?
自己已经有了婚约对象,照理来说应该要想方设法地去和韩于燕搞好关系,像这样瞒着对方来和其他女孩见面,真的没问题吗?
但他是不能向韩于燕挑明心意的,为了在她面前做出最好的一面,要让她和她的家人都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婚约者,不能对她表现出对婚约疲乏的模样。
那么覃天蓝呢?
她肯定是会听自己诉说的人,但她就在学校里,离韩于燕太近了。只是一起吃个饭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要是见面的时间再长一点,简直不敢想象。
但如果她还在原来的地方......
那也不行。两座城市之间的距离来回可要四个小时,韩于燕很容易发现自己不在,而如果自己总是瞒着她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时间一久她肯定会起疑心。
所以只有这里。
对方是来照顾妈妈的时候意外认识的人,而自己为了和医生探讨妈妈的病情所以偶尔来医院一次。听起来那么合理,也非常方便,这是最好的借口。
如果是命运让自己不得不选择韩于燕,那么也是命运把自己推到谢衣璇面前。
一定是这样。
钟俊文说完了,仿佛卸下了一身的担子,顿时感觉轻松许多。谢衣璇听得也非常满意,甚至忍不住鼓起掌。
“真了不起,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居然可以发生这么多事,我真是一点也没白等。原来高中生的生活这么有趣的吗?”
“不,我想只是因为我的特殊情况。”
“不过居然真的有那种人,一对三的情况下能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你那位朋友太强了。”
“应该说对面也没有真的想要打架,毕竟是在学校里,曾经有过打架见血被开除的先例,但她们确实是想把覃天蓝从我身边赶走。”
“于是呢,你的未婚妻怎么说?虽然她是和闹事的三人绝交了,但是对覃天蓝的看法又如何?”
“如果不是故意去触碰她的逆鳞,她应该是不会有行动的。”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谢衣璇提高声调,看得出来她真的在享受,整天待在医院一定让她无聊透顶,所以她在期待更多事情的发生。钟俊文早就知道她等着自己的故事来寻找乐趣,这是让她倾听自己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