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璇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挂在衣柜里面,鞋子放在鞋架上,那个钟俊文强烈要求拿来的小盒子则放在了床头柜上。
两人又将出租屋从里到外清扫一遍,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住人的样子,但好在落的灰并不多,体力活动很快就完成了。
做完这些事之后,房间里依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两人随即统计了一下缺少的生活用品,理出一个清单,便一起离开出租屋来到附近的超市购物。
“我看看,洗衣粉和洗洁精都拿好了,但我还想要一瓶空气清新剂,刚才闻到卫生间里有点发霉的味道,似乎是太久没人住了,而且那窗户只能开一半,我有点担心通风的问题,味道可能散不出去。”
“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空气清新剂应该在那一边。”
钟俊文向记忆中的方向指去,并且为了确认自己的说法向那边先走一步,谢依璇正打算调转购物车跟上去,却突然发觉有阻力。
低头一看,一个应该还没上小学的男孩子正抓着购物车的边沿,谢依璇一凑上去对方就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与她对视。
“你要做什么?”
谢依璇向小孩问道,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瞳孔里满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清澈纯真。
“宝,快过来!”
不远处的女人高喊一声,小孩听见后向那边看了一眼,谢衣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对中年夫妇模样的人站在那里。
小孩松开购物车向他们走去,两个大人不好意思地对着谢衣璇点头示意,随后便牵着孩子的手离开了。看着三人的背影,谢衣璇渐渐地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移开。
“在这边。”
钟俊文在另一个方向呼唤谢衣璇,她回过神来,连忙调转购物车。
“怎么了?”
谢衣璇来到钟俊文身边时他这么问道,谢衣璇摇摇头回了句“没什么”,和他一起并肩前行起来。
但那一家三口的模样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情绪正在上涌,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谢衣璇又开口道:
“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出来买生活用品,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钟俊文愣了一下,又微笑着说: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一家人。”
钟俊文的话给谢衣璇带来一阵感动,但很快情绪便又消退下去。
家人是无法取代的。钟俊文的态度虽然令人感到温暖,却又在提醒着她这个事实。而且她也无法将钟俊文当成家人,否则的话就不能去欺骗他,会阻碍到自己实现现在的目标。
所以谢衣璇没有回答,只是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两人先去拿了小的物品,将购物车塞得满满的,后来又去买了一整套的床上用品,谢衣璇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橙色。这些东西不能放进购物车里,由钟俊文提着向收银台走去。
等到要结账时,钟俊文又提出可以帮忙付钱,但再次被谢衣璇拒绝了。
从房租到生活用品的开销,包括以后与本人生活相关的其他支出谢衣璇都不打算让钟俊文负担。
并不是多么想在对方面前展现自己的独立能力,而是不希望让自己成为对方的累赘。
谢衣璇只想和钟俊文保持感情上的联系,最好不要涉入金钱的领域。因为尽管钟俊文十分慷慨,但谢衣璇担心太多的依赖累积起来终有一天会让钟俊文对自己产生反感,那么将他从韩于燕身边夺走的计划就更难实现了。
很多女性在与多金的男性相处时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不在乎金钱,从而要求对方挥霍过度,殊不知当对方开始用金钱来衡量一件事物的时候,那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就已经不如金钱重要了。
谢衣璇绝对不想踩这个坑,所以她自己付了钱,又悄悄地靠手机短信确认了一下卡里的余额。
嗯,看来寻找工作的事也得尽快提上日程,出门之前还想着好好休息一下,但似乎留给自己思考和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从超市出来,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出租屋走。回到家里,谢衣璇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它们放置在该在的地方,又把床铺好。
做完这一切的谢衣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自己的杰作长出一口气,面对着终于有了些生活气息的房间露出笑容。
这时虚掩着的门突然被撞开,背着巨大吉他包的钟静从外面闯入,一进到房间里来到谢衣璇身旁将她一把抱住。
“可怜的孩子,你还好吗?快让我好好看看。”
钟静抓着谢衣璇的肩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她无死角地仔细审视一遍,即使最终发现她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伤口,钟静的表情也没有松懈,而是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极尽温柔地拍着脑袋后面说:
“我都知道了,钟俊文在电话里告诉我了。院长真是过分的人,居然对这么年轻的孩子做出那种事,你一定很害怕吧。我明白的,我很了解,非常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没关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不,你不明白。
谢衣璇这么想到。
你根本不明白我正在经历什么,也不明白老天爷怎样玩弄了我的命运。
但是她不会向别人求助,她明白没有人能帮助自己改变现状。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顺从地把头靠在钟静怀中,任凭对方向自己传达着自以为是的好意。
*****
钟静端着一碗切好的辣椒和姜蒜战战兢兢地走向灶台,火焰在锅下燃烧,锅里的油已经被烧热,飘出淡淡的食用油香味。
钟静在将近一米之外的距离停住脚步,向前倾身,将手臂伸直,碗正好在油锅上方。
看得出来她经过了几秒钟艰难的心理斗争,终于下定决心将碗里的东西倒进锅里。霎时间油锅中噼啪作响,辣味和蒜香立刻飘了出来。
钟静大叫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油烫到,只见她马上拿起一旁的透明锅盖当作盾牌举在身前。此时锅里的状况正逐渐趋于稳定,一些蒜瓣因为长时间贴着锅边已经开始发黑。
匆忙之中,钟静终于抓起一旁的炒勺,象征性地翻了翻锅里的东西。她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放下锅盖,又拿起装有土豆条的盘子哗的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入。
锅里又爆发出一阵声音,钟静赶紧扔下盘子去拿锅盖,结果一个没拿稳,锅盖从手中滑落和盘子撞在一起,随着一阵噪音响起,场面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站在后面的钟俊文和谢衣璇皱着眉头把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对她不久之前曾说自己帮乐队的人做过饭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其实在最开始看见钟静将土豆丝切成可以炸薯条的宽度时,钟俊文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心中依然怀着一丝侥幸,认为钟静也许只是刀工不好,并不影响她做菜的口味。
可如今看到她这番操作,钟俊文觉得自己可能太乐观了。
该不会一会儿要尝到地狱料理程度的食物吧?
然而这种想法才刚冒出来一小会儿,钟静就立刻打消了他的念头。
在她费尽心力扒拉过好几次锅里的土豆条之后,她觉得这种方式不能让土豆均匀受热,再加上那一连串笨拙的操作暴露了她缺乏经验的事实。她虽然惊慌,但并没有忽略身后两人的目光。
于是她打算挽回形象,就想学着电视里大厨的做法来个帅气的颠勺,并且天真地认为只要足够用力就一定可以成功。但她只是成功地用勺子把土豆条怼飞到面前的墙上,而掉落在灶台里的那部分被引燃,在一瞬间蹿出了火苗。
钟静吓得大叫一声,将锅和炒勺全都扔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钟俊文的心情不但没变得暴躁,反而是终于轻松了下来。
不用去尝试一看就知道不好吃的料理了。
他走上前关了火,转身面对吓得面色惨白的钟静,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钟静意识到自己出了丑,刷白的脸色开始渐渐翻红。
“我真的非常同情乐队的那些人,他们每天走下舞台之后吃的就是这种东西。”
钟静瞥开视线,眉头皱了下又舒展开,表情里是无限的尴尬。
“我确实是尝试过做菜的,虽然一次都没能成功。”
“这和你刚才说的出入有点大啊。”
钟俊文在胸前交叉起双手,钟静忍不住又说:
“但我毕竟试过那么多次,失败也算是宝贵的经验,想着这一次也许会成功,反正你们俩都不会做菜,我就想努力一把......对不起。”
她本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但一看到旁边的谢衣璇,顿时情绪就消退了下去,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
“没演变成危险的事态就好,反正现在咱们已经确定了,我们三个都没有做菜的能力。啊,不过米饭怎么办?我刚才听见电饭煲的声音,要不咱们只叫外卖把菜送过来好了。”
钟俊文这才想起还有米饭,于是走到电饭锅前按下开关,锅盖一打开,米饭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然而经过短暂的味觉享受,钟俊文突然发现里面的饭粒干巴巴的,完全没有正常米饭出锅时的美感。
于是面色一沉,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送进嘴里。
尝过味道之后,发现没有超出预料,钟俊文满意地点点头。
“不需要考虑那种事了,这整间屋子里都没有一点能作为午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