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璇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追上了,毕竟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前进的过程中冷风呼呼地往里面灌,刮得皮肤生疼。
脚上的拖鞋也在奔跑过程中丢了一只,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脚上的皮也被冻得通红。
即使她主观上很想逃离众人,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但即使把她带回宾馆,刚才的对话也很难继续下去。
所有的理由都已经明确了,事件看似复杂,但过程确实很清晰的,只是大家并不想去责怪谢衣璇。而被谢衣璇咒骂了一顿的杨竞艳三人组,也知道继续待下去不会有任何好处,便率先偷偷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试着和谢衣璇交流,但她封闭了自己,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开口。
也许在她心中已经无话可说了。
钟俊文这么想道,才想起该去关心一下被谢衣璇认为是仇人的韩于燕。此刻的她已经找回了一部分丢失的魂魄,看起来像个人了,只是苦闷的表情一直在脸上不肯退去。
“不是你的错,她只是受到刺激,需要寻找一个发泄的途径。”
“可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韩于燕瞪着眼睛,一副难以接受现实的表情“我知道公司那边出了问题,以前听爸爸和别人说起过,但我完全没有在意。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人因为我家公司的事失去生命,我当时只想着我自己......”
“就算你在意也帮不上什么忙。”钟俊文抓住她的手腕想让她冷静下来“那个意外确实很悲惨,但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法院判决过,也赔了款,犯过错的人正在牢里呆着。”
韩于燕指向坐在床边的谢衣璇,虽然有覃天蓝和徐诗蕊在旁边陪着,她却旁若无人地盯着墙壁。
“你看她那个样子,怎么能叫解决了?她会一辈子恨我的,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韩于燕说得对,没有人能了解谢衣璇心中的仇恨膨胀到了什么地步,也许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但钟俊文还记得医院里那个积极向上的女孩,那个愿意倾听自己的苦恼,即使是孤身一人也总会绽放笑颜的谢衣璇。
现在谢衣璇不说话了,钟俊文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复仇计划,可他不愿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至少在小小的病房里,两个自认为孤独的人互相倾吐心声,为彼此舔舐伤口的情景会一直留在钟俊文的记忆里。
只要那个女孩曾真实地存在过,一定有机会让谢衣璇变回从前的样子。
只是现在肯定不行。
钟俊文让覃天蓝和徐诗蕊继续陪在谢衣璇身边,防止她又做出傻事来,而他自己则和韩于燕还有钟静一起去为大家买东西吃。
他没有考虑衣服的问题,因为担心谢衣璇再次跑出宾馆,他觉得还是让她继续穿着浴袍更好一点。
起先谢衣璇不愿意吃他们买来的食物,但在倔强地撑了几个小时之后,生理需求还是迫使她行动起来,几人也才安了心。
这时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不敢看向其他人,偶尔与别人对上视线也会很快躲开。
钟俊文觉得她是为自己做的事感到羞愧了,不过并没有奢望她的道歉。
几人在宾馆里待到天黑,谢衣璇并不想在这里过夜,大家就一起把她送回出租屋。
离开出租屋时,钟俊文抬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突然感到特别失落,好像这薄薄的一扇门就隔绝了所有的一切,自己和谢衣璇的命运会在这里被完全切断。
可钟俊文不能留下来,刚才出门时谢衣璇用力地推着他的肩膀,与白天要让两人亲密接触的态度完全相反。
一想到那时的情景钟俊文心里还有出现一股躁动感,立刻就被寒风掩盖过去。
几人慢慢地在冬季夜晚走着,没人还记得今天是情人节了,只有覃天蓝在快要走到车站时才恍然大悟地喊到“啊,我们的礼物!”
全都放在钟俊文家里,因为大家是匆匆来的,没想过要把礼物带在身上。钟俊文只好向她们承诺以后会拿去给她们,随后疲惫的几人便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里,钟俊文看见爸爸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很少见地开着电视。钟俊文之瞥了一眼,就在屏幕上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地方电视台正在播放一则抓捕新闻,被抓的人正是孤儿院的院长,曾经在活动上满面风光的他此时低着头,被身穿制服的人一左一右夹着向前走,不赶去看周围躁动的人群。
“他终于落网了么?”
钟俊文发觉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爸爸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语气随意地回答着:
“嗯,被查出挪用公款,肯定要去坐牢了。哼,才刚从我们这里得到了资助手脚就不干净。虽然大家都说他这个人有问题,但没想到居然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钟俊文突然一惊,想到这件事和自己家也有点关系。
“公司那边呢?”
“大概在舆论上会有一点影响,不过问题不大,我们没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不会找过来的,最多会被别人当成笑话吧。只是可怜了那些孩子,院长出了这种事,孤儿院就要关闭了。”
“他们要怎么办?”
钟俊文又紧张了,他也是真心关心那些孩子的。
只听爸爸叹了一口气,说:
“被送到其他福利机构去,隔壁市还有一家孤儿院,我听说他们那里还有住宿的空间,就是环境更差一点,地点也更偏。不过都到这时候了,还奢求什么呢?大一点的孩子估计就得自食其力了,我听说不是已经有一个人搬出去了吗?”
爸爸看向钟俊文,钟俊文冲他点点头,觉得谢衣璇提早离开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被迫仓促行事,可其他的孩子就惨了。
脑海中浮现出小玲那天使般的笑脸,似乎马上就要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碎成无数片,一点点地掉落下去。
“隔壁市的孤儿院。”
钟俊文念叨着这句话,一回房间便去查了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