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指令迅速下达，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人们各自就位，隐蔽自身，握紧手中的弩。
汉斯握着一把短剑，独自站在沙滩上，海面上一批人正边看汉斯边划船。
手中的剑不过是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是衣袖里的袖箭和腰后的短剑，海面上的人见海族出来才会慌忙划船。
普通人面对海族，唯有示敌以弱，让对方把你当做彻头彻尾的弱者，才有机会博得生机。
不过……汉斯隐隐有种感觉，这次偶遇的海族不仅会跟过来，还是个好说话的海族。
如果是这样最好，人族虽然和海族见的隔阂很大，但也有和平贸易、正常交流的例子。
不过前提是双方实力相近。
现在只能希望对方并不强，或者不喜欢争斗。
但来都来了……没点冲突怎么可能呢？
汉斯心情忐忑，搞不好所有人都会交代在这，容不得大意。
怀疑究竟有没有跟来的想法没持续多久，汉斯便看到丛林中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来了！汉斯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手中的剑柄松了又紧。
不多时，头生双角、发丝蓝白、眼眸湛蓝的女孩抱着两颗红髓果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颗快吃完的果子。
见汉斯站在那里，赶紧三两口吃完果子，似乎迟疑一下，试探地慢慢走来。
看到汐安的模样，汉斯长松口气。能以这种形象登场的海族，显然不是激进嗜杀的海族。
但……
汉斯双眼微眯，仔细打量汐安赛过白雪的肌肤、清澈见底的蓝眼和介乎蓝白之间的及腰秀发。
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高阶海族！？
低阶、中阶海族即便在这坑杀了，海族也不会因此受到刺激，可换成高阶海族，完全是另一个结果。
要知道高阶海族寿命普遍七百年往上，期间受到重伤、身体老化，只要去一趟海渊，等个几十年上来时就能重回最佳状态。
好在高阶海族非常在意婚姻，往往数百年也不一定找到恋人，更不会为了繁衍而繁衍，数量一直保持在差不多的水平。
长而久之，人族不轻易杀害高阶海族，海族不制造天灾袭击人族，又成了彼此间的潜规矩。
在这样的前提下，人族和高阶海族其实很少起摩擦。
谁有闲心跑到核心海域挑衅高阶海族？毕竟在海里杀高阶海族可不是件易事。
可现在却在近海域与远海域的交界处偶遇高阶海族，比起偶遇后的下场，汉斯更在意高阶海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运气真的差到撞见新任女王巡海？
汉斯疯狂思考，表面却哈哈一笑，把手中的短剑扔掉，敞开双手、毫无防备的模样：
“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高阶海族，你来这座小岛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我们只是些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听说这附近有红髓果，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来摘一点。”
“如果你对我们的行为感到不快，我们现在立刻把红髓果一个不少全送回来，只希望你能放过我们。”
嘴上说着，汉斯后背发凉，一步也不肯向前，随时准备拔出后腰的剑。
小女孩模样的高阶海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自己猜得出她的想法，谁知道她会不会由着心情来。
出乎意料，汉斯看到这位海族女孩眨眨眼，貌似有点困惑，抓住怀里的果子刚想咬一口，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放下，站直身子。
“你们是不是经常做这样的事啊？”
女孩的嗓音柔柔的，如一捧甘泉滋润心田，配上人畜无害的外貌，实在难把她和危险联系上。
汉斯不敢松懈，正色道：“我们算是最低级的海猎人，的确经常出海去采集大陆没有的特产，带回去卖给商人换钱。”
“不会遇到危险吗？”
女孩的问话让汉斯思考不断的大脑短路片刻。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似乎不明白自己对我们才是最大的威胁吧？
汉斯心中吐槽，潜意识里放松许多，半蹲下身子耐心解释，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和蔼：
“会的，可我们必须要冒这个风险，我们都有家人的，不想办法挣钱不行。”
海族没有货币体制，也不像人类一样分几个国家、体系严密，本以为说出这样的话，海族女孩会嘲笑人类的贪恋权财、自私自利……
“哦。”女孩应了一声，神情低落，仿佛在对汉斯的话感同身受。
“是啊，生活很不容易呢，但你们还有家人，有家可以回。”
说到家，汉斯看到她的眼中多了别样的情绪，好像是……羡慕？
汉斯突然搞不懂这个海族女孩是怎么回事了。
女孩抿起红润的唇瓣：“我没有恶意，不用警惕我，这里的果子你们想摘多少都可以，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让家人久等了。”
啊？？？？？
汉斯怔在原地，高阶海族原来这么好说话、这么善良吗？
“你……你不知道我们是人类吗？”
“知道啊。”女孩歪歪小脑袋，娟秀的眉头轻皱，不太理解汉斯的问题：“你不就是人类吗？怎么了？”
“我是人类，你是海族。”汉斯指指自己，又指指她，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我们不是同一族啊！”
“不是同一族？”女孩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后呢？这很重要吗？”
汉斯张张嘴，面对这份纯净的友善，一路打拼来的汉斯突然不会说话了。
“哦、哦……谢谢你的好意，那我们就再摘一些吧。”
“当然可以！”女孩绽开笑颜，正如她的态度一样，干净纯洁，不掺丝毫杂质。
“等你们忙完，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人类的事情吗？”
“可、可以。”
说着，女孩朝汉斯走去：“我吃了不少果子，但还有很多果子没摘，足够你们装一船了。”
“哦，还有，你只想着把果子带回去卖钱，肯定没有吃过吧？”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汉斯本能地摸向背后，多年来养成的危机意识哪怕没有想法也在本能地去做。
“不要一直忙着生活。”娇小的海族女孩拿出一颗果子，仰头看向汉斯，笑容温柔。
“来尝一尝，很好吃的。”
当汉斯意识到时，急忙抽回手，拼命挥舞双手。
那是和同伙约定好的信号，动手的信号。
“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家人。”
汉斯听到这位海族女孩如此说道，而她正递来一颗擦得光亮的红髓果，果子的表皮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你在干嘛啊？”女孩看到汉斯的动作，有些疑惑，但递来的手又伸了伸。
“快躲开！”
汉斯大吼出声，努力想要推开她，可是一支箭已经射中她的后背。
箭矢的冲击力让女孩一个趔趄，手中的果子险些掉落。
她勉强站稳，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可没能做到。
汉斯探去的手慌乱中正好接过那颗艳红的果子。
因为一支接一支，数支箭矢接连射中女孩纤弱的后背。
湛蓝澄澈的双眼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像是从未料到会遭受攻击。
…………
汉斯如同一个木头人，呆呆地站着，手心托着的果子暖暖的，而递来果子的女孩背后插满箭矢，安静地倒在沙滩上。
哗啦、哗啦。
海水浸湿了汉斯的鞋子，远方传来同伴欢呼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