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贵起床,发现玄雾如月已经出门了。
志贵叹息一声。玄雾如月已经保持这样的工作强度近两个月了,志贵非常担心他的身体。
他也曾经跟他说过,劝他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但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只在口头上答应。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铁人,没日没夜的工作着。
其实自从疫情恶化以来,玄雾如月就很少参与具体的病人救治的工作了。这个城市所需要的并不只是几个照顾病人的人,而是治疗鼠疫的药物。
所以玄雾如月和同院的几个医生一起在一个简陋的实验室里研究这种鼠疫。
这种鼠疫不同于以往,原本常规的治疗手法根本不足以遏制它的蔓延。
但是今天,玄雾如月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那尸体的内里有着有着一个残破但繁复的纹样。
在残破而污秽的血肉里,留存着同样残破而不详的奇怪纹样。
玄雾如月感觉有些熟悉,自己似乎确实学习过关于这类纹样的知识,但是那个相当久远的事情了。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准备到书房里去找一下。
玄雾如月曾经游历过各国,也曾收集过相当的古籍和珍本。
他确信,这个图案他曾经在某一本书中见到过。
于是今天的玄雾如月,早早的回到了家中。
玄雾如月的家里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借给远野志贵使用,一个他自己用,另一个最大的房间则是用来放置他前些年游历搜罗来的藏书。这个房间长年上锁,里面藏着一些他不愿诉诸语端的秘密。
钥匙插入锁中,发出咔哒的声响,随后门户敞开,熟悉的旧书气息铺面而来。
“有些怀念呢。”玄雾如月打了一个寒战,裹紧了衣服。
但没有用,那寒冷并不是从外界传来的,而是出自他的内心。
玄雾如月是一个空虚的男人,这种空虚似乎从出生就伴随他到现在。他的胸膛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一有风吹过就会发出呜呜的声响——这种空虚折磨着他,他要填补它,于是年少的玄雾如月曾经试图学习任何他所见到的所听闻的知识,把他们一股脑的扔进去。他游历过各国,见识过诸多奇景,学习到过诸多神奇的知识——他近乎自虐一般的把它们填充进那洞中,但毫无作用。
那并不是一个仅仅能靠知识与见识能够填充的洞口。等到玄雾如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洞口还在呜呜作响,吹出冷彻他全身的寒风。
这是诅咒,这是宿命。
玄雾如月悲哀的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后将集齐了他三十多年以来所有成就所有收藏的书籍全部封存在房间里,配上一把坚实的锁。
“它们没有用了,我将再也用不到它们。”玄雾如月当时如此坚定的认为。
只是没有想到仅仅时隔五年,玄雾如月就再次打开了这个门。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收藏之后都会惊叹。他的藏书囊括了人文,科学以及魔术这三大领域,而玄雾如月的所学横跨了这三个领域。常人只在一个领域努力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仅仅花费十年就能到达,然后在发现它们毫无用处之后又弃之如同蔽履,然后再花费十年去钻研另一领域,再放弃,再去钻研,如此经过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的时间,对玄雾如月来说只是徒然增多了许多废纸而已。恋旧的玄雾如月不忍将它们完全舍弃,于是将它们放在这里权当坟墓,关上房门之后让他们慢慢被尘埃埋葬。
玄雾如月看着这与坟墓无异的景象,快步向魔术领域的书架走去。
在看到那个繁复残破的不详纹样的时候,玄雾如月其实就有了一种猜测。
那就是这场瘟疫并非自然,而是出于人手。
其实以玄雾如月的天赋和头脑,他早该想到的。这场奇怪的鼠疫,过于凶猛的传播态势,正常疗法毫无作用的抗药性,过于高的死亡率,都带有着明显的人为色彩。只是玄雾如月那空虚的本性并不支持他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既然心底深处空无一物,那又何来恶意呢?又有什么能够让他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呢?
所以“这场鼠疫是由某人刻意为之”这种可能性从一开始就被玄雾如月剔除出去了。
当这种可能性重新摆在他面前的时候,玄雾如月又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全身颤抖着,哆嗦着查阅着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资料。
直到确认那纹样是某个魔术结界的组成要素的时候,他感觉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他用手捂住胸口,惊异于自己竟然还能拥有如此剧烈的情绪。
“你把人的生命当成什么了?”一字一句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