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指着矗立于门外的那个身穿西装的女人,安抚道:“别怕,小铃,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妈妈了,她会照顾好你的。”接着他又指向跟在女人身后的银发少女,继续说道:“那个白头发的大姐姐也会帮忙照顾你的。”
年幼的陆灵铃看着哥哥的脸颊,听着哥哥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涌现出一种恐惧,她紧紧抱住哥哥,不肯松手,仿佛只要一松手,哥哥便会就此消失,她大声尖叫:“我不要新的妈妈,我……我只要有哥哥就够了!”
女人微微一笑,她俯下身子,伸手揉了揉陆灵铃当然小脑袋,柔声道:“别怕,孩子,我只是……想让你们陪陪我而已。”陆皓点点头,“微笑”着说:“没错,你现在也有十二岁了,可不能在跟以前一样任性喽,妈妈是一个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所以才会想收养我们的,你看,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大房子就是她给我们的哦。”
彻骨的寒意侵袭身体的每一处,陆灵铃望着哥哥那成熟的不带一丝童真的笑容,手脚竟止不住的颤抖,她猛的推开哥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缩在被窝里,可还是能听见哥哥说话的声音:“抱歉,夫人,小铃她可能一时无法接受,还请见谅。”
“没关系,小孩子的事情本就该多加包容,话说回来,我们也不必见外了,平时称呼我为‘母亲’或者‘妈妈’就行了……”
不要……哥哥……不要……叫那个女人……
“我明白了,「父亲」。”
轻蔑的话语飘入陆灵铃的耳中,不知为何,她竟松了一口气:“是的,她不是我们的母亲……”随后,一股倦意袭来,让她忍不住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醒来时,一道身影坐在床边,她不禁叫了一声:“是你吗……哥哥?”
“很可惜,我并不是你的哥哥。”婉转动听的女声让陆灵铃一下子惊醒,眼中朦胧的世界逐渐清晰,一位银白色长发的少女出现在她的眼前,正是那个跟着西装女人的女孩。女孩看着年幼的陆灵铃,神情颇为哀伤,她想安抚这个小女孩,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克制住了,只能淡淡说道:“你只要相信一件事就行了,你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说完便离开了。
陆灵铃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为了我?”
哥哥一下子失踪了几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她每一天都从天亮找到天黑,可却连哥哥的影子都见不到,她害怕哥哥也像妈妈那样,走了就永远没回来,为此她每晚都缩进被窝里低声哭泣。
但哥哥回来了,和妈妈不一样,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他却多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还说那是自己的新妈妈。他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捉摸不透,陆灵铃害怕这样的哥哥,哥哥从不会这样,从不会这样对她笑,像是在敷衍她。
而且,他的话语依旧在陆灵铃的耳边回荡:“小铃,这是‘你’的妈妈……”
“我的?那你呢?哥哥……”陆灵铃埋起头呜咽道。
过了许久,她再次醒来,发觉自己竟哭着哭着又睡着了,而自己却是很安稳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子,但空荡荡的房间里,除自己外,并没有别的人。
“哥哥?”
这时,床头手机响起,一条短信显示出来:“晚饭已经做好了,如果觉得凉了就先热一下,我今晚的跟妈妈出去做些事情,不能陪你了。”是哥哥的留言。
陆灵铃看着短信,泪水流淌而下。
哥哥还是变了,他有了对自己亲妹妹都不肯说的秘密,也因此,他与她疏远了。
直到如今,她才隐约知道哥哥所要保守的秘密是什么,那必然与造就了他们父母双亡的童年的缘由密不可分。
陆灵铃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融入黑影之中,然后是肩膀、胸口、腰肢、双腿,最后是她的头部,此刻,幽暗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道在墙上蜿蜒而行的影子。
它一点点从门缝中挤出,在地板上爬行,从二楼东侧一路来到了二楼西侧陆皓的房间门前,随后从门缝中钻进去。
※※※
陆皓没有休息,倒不如说,他早就不用休息了。从六年前起,他就再没有真正睡过一场好觉了,因为他每时每刻都感受到一股刺入脊椎的寒意,在那股寒意消失之前,她永远也无法安眠。
明天,就是「父亲」回来的日子了,这几天小铃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让他不免有些难过,但他既然选择了隐瞒,那就没有迂回的方法,妹妹直觉一向很准,自己没办法彻底瞒住她,她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伪装。
陆皓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是喜还是忧,但小铃没有像他一样的力量,这不是现在的她所能负担的事情。
忽然,陆皓猛得一挥手,一股强劲的气流卷起,将屋内的桌子椅子还有衣柜一并掀翻。
“谁在那?”他冷冷说道。
无人回应,他冷笑道:“既然你自己想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父亲」……”
先是不经自己同意便擅自和小铃联系,接着又派人来监视他,那个女人已经开始试探他的底线了,看样子,她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否则她不可能有这个胆子,虽然他们之间是彼此威慑的关系,但总体上是他占据优势,也因此他才敢借她的手去铲除昔日仇敌的爪牙,以此来保护妹妹。
但现在的形势恐怕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自己也只能尽快动手了……
阴云遮蔽月光,连陆皓的身影也就此隐没于黑暗之中。
另一边,陆灵铃倚着墙壁,大口喘气,方才哥哥的举动的确吓到了她,若不是回避及时,恐怕就要被哥哥打回原形了。
她摸了摸火辣辣的右脸,忍不住低声骂道:“哥哥这家伙下手也太重了吧!”
但另她感到后怕,却不是这猛烈的一击,而是挥出手时哥哥冰冷的眼神。她转向镜子,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除了淡金色的瞳仁,那冷冽的眼神与淡漠的神情竟与陆皓别无二致。
“该说不愧是兄妹吗?”她不禁感叹道。
哥哥果然变了,多了不知多少的狠厉之气,陆灵铃心想,但她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幼狼想守住自己珍视的事物,只有亮出自己的利爪和獠牙。
但现在不同了,她也有了自己的獠牙,同样可以去撕咬那些胆敢伤害他们的人,明天她就可以知道哥哥一直隐藏的秘密了,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事情吧……
陆灵铃也同陆皓一样,望着窗外那略显缺憾的明月,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