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陆灵铃今早一起便觉得眼皮沉重酸痛,总是不受控制的往下垂,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头痛,在餐桌上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陆皓从住到这里起就不常见到妹妹如此疲惫的神情,上一次看见已经是三年前了,那时他们二人为逃避追杀而辗转各地,他身为权能者,不管是露宿街头还是夜不能寐,都不在话下,但还只有十岁左右且只是个普通小女孩的陆灵铃可就没这么能抗,时不时便会染上风寒,严重时甚至高烧不止,这些寻常的疾病对于那时的陆灵铃来说,其致命程度已经远胜过潜伏暗中的敌人了,因此,那时的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容身之所。
若非如此,他也绝不会去和米迦勒合作,那实际上就是与虎谋皮,但在那时的陆皓眼中,也只有她能借助自己身后的庞大势力来应付那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危险。
想起往事,让陆皓一时间心神黯然。他取来体温计,让小铃自己置于腋下,想着她这不正常的困倦会不会是感冒所致。过了一会儿,陆皓看着妹妹迷迷糊糊的样子,只得自己伸手取出体温计,小铃已经困得快要倒头就睡,对于哥哥的冒犯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皓看着手中的体温计,那定在40多度的银线让他眼角略微抽搐,他伸手抚摸妹妹的额头,那滚烫的程度让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他赶紧抱起妹妹回到她的房间,让她缓缓躺下,并将棉被盖好,随后从自己的房间里取来退烧药,扶起她的背,帮她服下药物,再让她躺下休息,接着将退烧贴贴在额间,让她在退烧前可以好受些。
陆灵铃已然睡下,但还是发出了几声闷哼,看样子还是不怎么好受。看到妹妹那红得发烫的脸蛋,陆皓心底颇为难受,安顿好妹妹后,便去厨房煮了一锅白粥,等小铃醒来时可以帮她垫垫肚子。
在回到房间时,他已经能瞧见妹妹脖子上下的细密汗珠,赶忙拿来温水泡过的湿毛巾替她擦拭,过后,他再一次抚摸妹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逐渐转向正常,但在她醒来之前,还是觉得不放心,便拿来椅子坐在她的身边。
陆皓此时心中烦躁不已,但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陆灵铃班主任的电话,向她说明原委后帮小铃请了一天的假,至于他自己,去不去学校全看他自己心意,随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拿出智天使的「心天羽」,与若妍连线,将方才对她们班主任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顺便将他们会议的时间推迟,并委托她转告沐华和蕾尔。
而另一边,若妍在知道好友生病发烧的消息后,正在执笔的手一下抖动,在答题纸上留下了一条歪斜细长的线条。
她与陆皓不同,知晓陆灵铃的身份,不禁在心中暗想:“这小丫头可是神圣阶的权能者,居然还会发烧?”先前在公园里中暑毕竟是因为自身能力相性与周遭环境不和,可以说是情有可原,那这次发烧就属实是大有问题了。若妍仔细一想,发现陆灵铃这丫头在平常的状态下看不出半点能和权能者沾边的特质,体育课上经常请假,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自己还沿用着初中时对她的戏称,叫她“铃妹妹”,不过最近听她哥哥说她自小就体弱多病,而流亡三年后对身体的损伤更甚,至今仍未痊愈。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小铃觉醒的时间,若妍推算大概是开学前的两周之内,但自己的「眼睛」并没有观测到她身体的丝毫变化,而且陆灵铃以影天使的姿态在她面前现身时,她也不能窥见她的真身,在她眼中,影天使和陆灵铃就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一样,这着实奇怪,老师教给她的内容里,可从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她不禁想:“或许是神钥权能的影响?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在思索时,她笔尖依旧不停滑动,不知不觉间,已将整张纸画满了一团团凌乱的线圈,当她回过神来看到这张就此报废的答题纸和自己的周测成绩时,老师也正一脸阴婺地看着她。
若妍理所当然的被拎出去罚站了,在此期间,她又将消息转告给沐华和蕾尔两人,至于洛雪,因为她没有「心天羽」,所以自己没法通知,就是不知道沐华肯不肯向他的心上人说明。
而蕾尔在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便朝陆皓家里赶去,若妍劝也劝不动。至于沐华这边,他原本看到后面两个空位时已经心头火起,心想余澄昨天刚进医院,那陆皓又是怎么回事,连假都不请,得知是妹妹生病的缘故后倒是多少消气了。
过了许久,陆皓再一次探查妹妹的体温,感到此刻已经重回正常,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她再过一会儿就该醒来了,便会厨房把白粥重新热一下。待到他端着热好的粥回到小铃的房间时,便看到了正一脸茫然打量四周的她。
她扶着脑袋,问道:“我这是……发烧了?”陆皓笑着将她扶稳,让她靠住床头,半卧于床,拿来毛巾替她擦拭后背的汗水。陆灵铃双眼迷蒙,似乎笼罩着一层水雾,她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微微倾斜,靠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陆皓见状笑道:“算了,这样我也好喂你喝粥。”随即端起碗,舀起一小勺,柔声道:“先填填肚子吧,来,张嘴,啊……”陆灵铃樱唇轻启,陆皓便顺势将粥喂下,直到她完全咽下才接第二勺,如此直到碗里空空,他才妹妹裹住被子先在他的肩上靠一会儿,等消化的差不多了再让她重新躺下休息。
看到妹妹重新入睡,陆皓才终于从房间里出去。随着门锁扣上的声音,陆灵铃又睁开了双眼,她方才装睡的功夫已经把哥哥都骗了,属实是不可思议。
她隐约觉得,这次的感冒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抬起右手,在自己眼前挥了几下,因为刚恢复没多久,所以手臂依旧是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再度流转淡金色的光芒,阴影从她的指尖开始,顺着她的手臂向她的身躯蔓延,比之平常,速度要慢了许多,而在阴影将要和她的肩窝接轨时,胸膛传来了一阵剧痛,心跳陡然加速,让陆灵铃觉得它即将从胸口里蹦出来一样。
阴影转瞬间消失无踪,眼中的金色光泽也迅速消散,陆灵铃头一次转化形态失败,这让她感到一股危机感,那是一种死期将至的危机感。
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疲劳感再度涌来,她的双眼再一次合上。
就在同一时间,陆皓猛得推开了房门,走到妹妹的身边,用手探她的鼻息,确定无碍后,舒了一口气。方才他刚躺到沙发上开始思索没多久就感到一阵心悸,而他的直觉让他往妹妹的房间跑。
虽说小铃此刻已然安睡,但她的表情着实有些扭曲,双眉紧锁,嘴唇紧抿,眼皮不停地跳动,显然是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陆皓心中一阵苦楚,那段话语再度涌入脑海,那是他们自火海中逃离时,「神钥」所告诉他的话:
“凡赠予之物,必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