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箫尘一行人抵达青城时,已是黄昏时分,待他们寻到客栈投宿,街上行人都已归家,使诺大的青城显得格外冷清。但这里毕竟是青城,不但有武林人士劫牢在先,又有青鸾山血战在后,哪怕朝廷张榜告知武林叛贼仁义会已遭铲除,但惶惶人心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敉平的,尤其是对青城百姓而言。故而当掌柜的看到离箫尘一行是武林侠士装扮,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样子并不乐意接待他们这一批客人。
想来也是,虽然这一行人年纪都很轻,而且男男女女模样也不算差。但很明显的,那个穿素袍的家伙就是被这伙人扣押的。掌柜的人老世故,知道什么能打听什么不能,但让一伙很明显有背恩仇债的人住自己的店,还是会犯嘀咕的。
离箫尘倒没管这么多,从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低声道:“掌柜的,我们要三间房,相连的,有吗?”
掌柜的仍在犯迷糊:“有倒是有,不过客官您这……万一出了什么事,老头儿我可担罪不起呀!”
“掌柜的放心。”离箫尘道,“我们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这锭银子除了食宿费用,应该还剩不少,就请掌柜的行个方便,给个落脚的地儿。小住三日,我们就会离开,绝不多留半刻。真要是遇到危险的事,掌柜的大可以丢下我们,自己保命。我们绝不会连累无辜。”
老头儿木讷点头,将那银子摸了往身上藏:“好好,客官请随我来。”
跟着,掌柜的就领着六个人往台阶上去。尘世风一手按着云天青,要他往前。也不知是昏迷的时间太长还是什么,他竟然在上台阶的时候一脚踏空,脑袋磕在了护栏上,当时流了不少血。
尘世风眉头微皱,一抬手就将他拉起来,看看伤口并无大碍,就向掌柜打了个手势以示抱歉。掌柜的也没说什么,回头把他们领往客房。
掌柜安排的三间住房在走廊最里端,前后皆是街,唯独最边一间临河,晚上较凉。简单打扫了三间客房后,掌柜就下了楼。离箫尘则对现在的六个人分别作了安排——云天青和尘世风住中间;沁馨圮和万灵住最边间;自己则和剑无封住最外一间。做完安排后,尘世风带着云天青入了客房,沁馨圮挥手再点他几处穴道,迫使他再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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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两个姑娘家耐不住寂寞,在隔壁房间吵着要去逛街玩乐,就算是在隔了一间的离箫尘与剑无封都不胜其扰。最终碍于妹子们的手段,离箫尘只得应允。不过反观男人这一边,尘世风有看押重任,不能擅离职守;剑无封虽然可行,但他却想留在房间打坐调养,欲重新抓住将击退秦三儿时那一剑的感觉。如此一来,最后作为护卫陪同两位大小姐出门的重则就压在了目瞪口呆的离箫尘肩上。
但就在他们离开客栈后没多久,金刀堂的两人就进了这家店,走到柜台的地方,一边说着青城风土人情的客套话,一边掏出一纸云天青画像,上面还压着一锭银。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掌柜的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摆手以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画像上的人他没见过,银子也不敢收。无奈,只能准备离开。
这两个人中,一个人负责问掌柜,另一个人负责环看店内酒客。忽然,在他目光扫过楼梯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注意力,于是回头给同伴打了个眼色。于是问掌柜的那个人则一转话锋,道:“唉,既然掌柜的不知那就算了,我和师弟想在这里吃点东西,不知可否?”
“吃东西?”掌柜的先是一愣,“可以可以!两位客官请!”说着,他就招呼了店内跑堂的小二,带他们去找个通风的地儿。却不想,这二人却指着楼梯边的空桌说:“不用那么麻烦了,就这儿吧。”
“好好好!嘿!点菜去!”掌柜的满嘴答应,回头一看小二竟也跟在边上偷闲,当时就敲了他脑瓜子一下。
随意点了两三个菜,要了一壶茶,待烦人的小二和掌柜离开后,师兄弟二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们之所以要选择这个位置,正是因为师弟看到了楼梯扶栏处的端倪。虽然在柜台那边看不太清楚,可在这么近的地方,他们俩已经心知肚明了——云天青就在这家客栈里!
昨日云天青故意在这里摔跤磕破头,为的就是留下线索。他虽然是刚刚转醒,只认得这里是青城,但一听到离箫尘说要小住三日,他便想了这个法子——将仅存的内力聚在额头,趁着磕脑袋的瞬间,在扶栏上刻下一个记号。之所以要流血,则是为了将其掩盖,以免尘世风等人发现。事后就算掌柜的擦干净血渍,金刀堂以外的人也只会认为这记号就是一般的磨损,根本不会在意。
很快,茶菜上来了。但是这对师兄弟根本没心思吃,随便扒了两口,吞掉大半的菜和一整壶的茶,就立刻结账,匆匆离去了。
看到他们离开,掌柜的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当下又强作镇定,笑脸相迎其他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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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中午时分,逛街三人组回到了客栈,入门经过柜台时,还问掌柜的要了十坛好酒。沁馨圮与万灵那叫神清气爽,便是回了房间也依然有说有笑的。倒是离箫尘受了不少苦。虽然姐妹两人什么都没买,可光是陪着她们走东走西就已经是要人命的折腾了,更别提还有羡慕嫉妒恨的视线几乎跟了一路。回到房间的离箫尘直奔太师椅,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瘫软在上面,甚至一度发誓再也不陪师姐逛街了。
十坛酒送到,万灵就带着送酒的人进了中间的那间房,看到云天青端坐在床上,身上并无任何捆绑,也无任何拘束;尘世风则像昏死了一样趴在桌子上,一点活力也没有。就算生人进了房间,尘世风也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万灵指示伙计把九坛酒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独留一坛放在桌上,然后遣他们退下。这时,万灵拔开酒坛泥封,酒香顿时溢满全屋!就看那尘世风好像是嗜酒如命的妖怪一样,整个身体都快浮起来了。尘世风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坛好酒,好酒边上是万灵,当时口中唾沫满腔,却还强忍着,对万灵道:“啊!老板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这酒真好,都值得我托付终生了!”
万灵笑道:“我就知道让你一个人看管人质是受苦,给你一点体恤,继续加油吧。”
“没问题!”说着,他一只手已经伸到酒坛内,舀起一掌就往嘴里送。顿时一阵舒眉展目,看上去十分享受,十分幸福:“哎呀!这酒比闻着还香!好酒!这是绝对的好酒啊!”
万灵道:“不忙,十坛都是你的,反正不是我掏钱。对了,把你的葫芦给我吧,我再给你去打满。”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说话间,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腰间的葫芦,头也不抬的丢给万灵:“记得要打满哦!我还要这种酒!啊!真香!”
万灵拿了酒葫芦,回头出门了。就在她关门的最后一刹,透过门缝,她清楚地注意到了床上云天青盯着自己的眼神。确切说,云天青盯着的并非是万灵,而是万灵手中的葫芦!
等到万灵打满了酒回来的时候,尘世风又一次软倒在桌上了。然而这一次,却是醉倒的。
万灵走到桌旁,低头一看,那坛酒基本没少,感觉真正被尘世风喝掉的和平白无故散掉的量差不多。万灵冷哼一声嘲讽道:“老天给了你爱酒的命,却没给你装酒的肚子,真是浪费啊。算了,这葫芦我就带走了,反正你还有十坛,慢慢喝,醉死最好!”说罢,万灵就故意重重摔门,往自己房间去了。
照理来说,现在尘世风醉得稀里糊涂,正是行动的好时机。然而云天青却仍是不敢妄动。一来,他亲眼看着尘世风喝了几个巴掌的酒,满打满算连三碗的量都不到。然后他就倒了。这叫醉了?坑爹呐!**都不带这么见效的!二来,这队伍里还有一个人令他十分忌惮——剑无封。秦三儿是什么样的身手他很了解,而那个剑无封竟然能一招制敌,足可见其武功之强!就算自己真的逃开这个房间,万一遇到剑无封堵截在前,诈醉的尘世风追击在后,那自己真就无处可逃了。反正记号已经留下,以大师兄的本事,相信不出两天就能找到这里!有了这层铁打的保护,云天青显得格外气定神闲,虽是阶下囚,却已在调养生息,争取早日恢复被那个点穴臭丫头散去的内力!
然而……这满屋子的酒香实在麻烦。那个万灵进来也不给酒坛子封住,愣是傻乎乎地敞着散酒气!这样多放一段时间,酒早该没味儿了!而且,这酒香可不仅仅是香气那么简单,还有满满的酒气!云天青刚想打坐入定,身体就本能地开始吐纳呼吸,结果吸来的全是酒气。这不,他才刚要入定,就已头重脚轻倒在床上,醉得不醒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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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在寂静无人的青城内河上,一条木舟静静停靠在客栈边,有两个人从船上跃起,再悄悄落下,正好落在最边一间的窗台上。两个人蹑手蹑脚进了房间,没有见到云天青,又偷偷出屋,来到第二间,立刻嗅到刺鼻的酒味。便在这酒香弥漫之中,他们找到了软在床上的云天青,立刻赶过去带了他就走。
三个人沿原路返回,正要从窗台往下跳时,感到一丝凉意的云天青幽幽转醒,还没说话,就有一人立刻堵住他的嘴,悄声警告道:“别出声!是我们!”
云天青定睛一看,刚紧张起来的心又落回肚子里去。他知道这是师兄们来救自己,欢喜的不得了,却还是道:“师兄,师兄!葫芦,葫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葫芦!”
“不是,是老堂主的葫芦!”云天青抬高了音调,却仍是压低了声音。
“什么?在哪里?!”很显然,这个葫芦的价值非比寻常。
云天青看了看四周,嗅了嗅房间里的味道,道:“被那个女人拿走了,应该就在这里,这里是她的房间。”
听到这话,一个人就在房中闻嗅,果然顺着淡淡的酒味寻到了一个被藏在床脚背后的镀铜葫芦。就着月光,他看到了葫芦上的纹饰——没错!就是这个!
“还有金刀!”云天青提醒道。
正在这时,床上的人似是听到了响动,咿咿嗯嗯地开始有醒来的迹象。为了不打草惊蛇,那三个人立刻闭嘴,一溜烟从窗口跳出去,落在了小舟上,撑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