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个人,却拥有两个名字,两种身份,两种截然相反且背道而驰的名望!霹雳狂涛雷霆虎,秦家匪首秦霍一!这相冲的名字,相反的身份,竟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融会重合!
虽然心中早已告诫自己不可尽信与人,虽然对他的身份早已有所怀疑,可当剑无封面对真相被完全揭露的一刻时,心中依然止不住颤抖与震撼!剑为心之刃,一念之差,便可使利剑之威荡然无存!
一时的慌神便可铸就一瞬的疏失,一念的错愕必会导致一招的落败!
面对秦三儿惊涛骇浪般的凶恶搏斗,剑无封一剑弱于一剑,撑过三招之后,竟在速度上完全慢了一步!须臾间,三掌崩雷连中剑无封胸口。剑无封浑身一阵痉挛,所有抵御力道在瞬间消失殆尽!只听一声雷鸣,剑无封倒飞而出,狠狠撞在一棵树上,当即喷出浓血一口,掉落下来,翻滚在地,一时间竟然无力起身再战。
彼时,秦霍一已对秦家帮下了令,一群人喜笑怒骂、张牙舞爪地就向秦三儿和剑无封的方向走来。秦三儿却忽然抬手一拦,仰头高声叫道:“爹!我与这人,还有恩怨没还!”
秦霍一听罢,道:“是吗?那好,我们不出手!”
一声令下,秦家帮众忽然收住脚步,没有再越雷池半步。
秦三儿道:“爹,你们先回去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有老人盯我。”
秦霍一大笑三声,便率领自己的旧部返回破烂宅院当中,只留秦三儿自己的人马助威助阵。
秦三儿故意拖延时间,便是要留给剑无封喘息的余地,因为他,同样不甘心。
见剑无封爬将起来,秦三儿怒喝道:“来吧!使出你的全力,与我一战!”说话间,崩雷掌上手,丝丝电光流转在双臂四周,使得原本就已结实的手臂显得更加魁梧!
剑无封站起身,手执黑竹剑,同样摆开临战架势:“你想见识我的全力,我就,给你见识!”话音刚落,剑无封岔开马步,双手握剑,横举齐眉。“一剑——”
那剑无封虽在开战之初愣了神,但随之而来的恨意却是尤为强烈!他虽然讶异秦三儿今非昔比的实力,但他却更恨自己的无用!对头脑不灵光的自己,他恨;对误判局势轻敌在前的自己,他也恨;对无法舍弃天真的自己,他更是恨上加恨!
对方是秦家帮,是毫无悔意的山匪,是武林中的败类!如果无法将他们斩尽杀绝,那留给武林,留给中原的就只会是无穷的祸患!
心念到处,剑无封闭眼再睁,面对蓄势待发的秦三儿,他摒除杂念,心中只存一剑!
“无封!”
本心泯除,心剑一途,一剑无封,再现江湖!
只在剑无封口唇抖动的瞬间,秦三儿便失去了他的踪影!崩雷掌引雷入身,迅如雷霆,至刚至强,唯快不破!稍一感知跟前气流颤动,秦三儿双拳齐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却仍是扑空!
下一刻,一道黑影自下而上正中秦三儿下巴,下颚骨应声而裂,更将他整个人震飞上天!
秦三儿只觉眼前一花,人就已到了半空,可当他定睛看时,剑无封却已到了更上方!只见他高举黑竹剑,直向秦三儿猛地一挥,千百道白色剑影如过江之鲫,顺剑风之势奔涌而来,正是——
“一剑破封!”
眼看剑势汹涌异常,秦三儿立刻交叉双臂胸前,咬紧牙关,以手为盾,硬抗剑招!
白色剑影无穷无尽,直贯而下,只在瞬间就将秦三儿整个身躯完全吞没。顿时气劲暴冲,血雾喷飞!剑雨如瀑,冲在地上而不消,随即扩散开来,横扫四面八方,三十步之内,无人能逃。霎时间,哀嚎震天,尸横遍野!
瞬息过后,剑雨停止,剑无封纵身跃下。忽然间,地面上尚未消散的剑影轰然爆裂,露出浑身浴血的秦三儿!只见他高抬头颅,昂然战意丝毫未减,一双血眸怒视剑无封,用仅剩的左手积蓄雷霆之力,势要拉剑无封一同下地狱!
秦三儿将全身气力灌注左手,电光大盛,雷动轰鸣!
“崩雷掌,雷龙冲云霄!”
伴随一声舍命呐喊,雷霆掌力化作一条蓝色长龙,张开血口,直取回天乏术的剑无封!
剑无封看在眼里,惊在心间,却动在手上!只见他手转黑剑,横向猛挥,刹那间一道巨大剑影侧斩而出,而他自己却被摔向相反的方向,与那惊天雷龙,只有毫厘之差!
雷龙一口咬空,闪烁着雷光,冲向天际,直至消散无踪。情急之下所使出的一剑启封力道太凶,以至剑无封根本无法调整姿势,一头栽在地上,滚出五六步远才逐渐停下。
忍着身上的伤痛,剑无封翻身站起,举目望去,却见秦三儿依然站在那里,当即吓了一跳,立刻举剑相迎!对峙了片刻后,他才恍然发现,秦三儿虽然站着,保持着只手向天,不屈不甘的姿势,但却已没了生气。
身为武林中人,战,不需要理由;死,也同样。只是,当剑无封看到秦三儿这顶天立地的死状后,仍不免暗自感叹。自己之所以要战,是因为秦家帮为恶不仁,为祸武林,是十足的恶。但既然是恶人,为何又会有秦三儿这样的人呢?他为自己的信念而战,为守护自己的亲人而战,对自己人体贴大方,对敌人决不手软,这些种种,似乎与恶人都并无关联,反倒与大侠英雄颇为贴合。若他不是秦家帮,不是山匪,不是恶人,那依他的作风,是否能成为正道人士的榜样呢?那这一战,是否还会发生呢?
扪心自问,剑无封并不能得出答案。很早的时候,他就在想,麻烦的思考全部丢给师弟就好,自己只是剑者,只是武夫,只要心怀天下,惩奸除恶便好。如今看来,他却隐约觉得,这武林,这世道,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剑无封收了剑,走到秦三儿身旁,伸出手,本想让他躺下,却在中途改变了主意,只将秦三儿无神双眼阖上。
却在此时,一声震天雷鸣炸响在废旧宅院中,门口那扇孤零零的木门竟被气劲震翻,直向剑无封砸来!剑无封脚下一滑,挡在秦三儿身前,抽剑出鞘,一剑将那门板劈成两半。正是去而复返的秦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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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说是帮主回归,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来出迎的。当时因有剑无封在侧,所以是秦三儿一马当先,以武护亲。在他之后,出了门的就只有秦霍一的旧部与秦三儿的麾下。非这两组的人马全都留守在宅邸当中,一来门外也列队不下,二来防止有人调虎离山。是以,当帮主率众入院后,才是其他部众叩首相迎的仪式。在这里面,有秦大秦二的随从,也有一路上率先一步舍弃据点赶回总舵的其他人。上上下下竟也有数百号人,堪比那日在苍剑岭被御林军血洗的仁义会。
秦霍一常年在外,隐瞒身份,断绝与秦家帮的一切往来。但秦家帮却依然坚守自己的规矩,哪怕是后来加入的新丁,也绝不可能不认识他这个帮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轻易地发现了人群中那些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的视线。
在简单地打了招呼后,秦霍一就伸手一指某个人,后者则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走出人群,怯生生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帮主的脸。
秦霍一问道:“你是新来的吗?”
那人道:“回帮主……小的……入帮已经五年了……”
“五年?你归属哪个分舵的?”
“回帮主……小的,是大少爷手下的……”
“嗯?”秦霍一声音忽地一提,“大少爷?那他怎么不在啊?”
“回帮主……大少爷他……他……”
“他怎么了!”秦霍一突然一凶,吓得那人立刻回答出声:“大少爷他,被人打伤了!”
“你说什么!”秦霍一伸手扣住那人喉咙,提到自己眼前,问道:“是谁!谁打伤我儿!”
“是……是一个少年!”
“少年?怎么可能!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叫……叫……尘世……尘世风!”
“啊——”听到这名字,秦霍一一时激动,便听到一声呜咽。待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手中之人已成尸体。
众人见状,无不大惊,却看人群中有好几个人转身就跑。秦霍一刚一丢开尸体,抬手正对那逃跑之人,凌空一抓,竟用内力将人生生吸到自己身边。为了不再不慎杀人,他刻意压低了手臂,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但那年轻帮众早已被吓破了胆,一个劲的挣扎,口里不住道:“帮主饶命!帮主饶命!别杀我!别杀我啊!”
秦霍一道:“我不杀你,但你要如实回话!你是哪个分舵的人?”
“回帮主,小的是二哥手下的人。但是二哥他……二哥他……”
“他怎么了!”秦霍一不禁加重了力道,抓得那人一阵鬼哭狼嚎,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帮主旧部见状,赶忙上前,有的按住肩膀,有的抓住手腕,迫使秦霍一松了手。
“帮主!你冷静!一定要冷静啊!”一个老帮众先对秦霍一叫了两声,随后转过身来,扶起那软脚的后辈,复问:“你别怕,你老实说,二少帮主怎样了?”
那年轻帮众忽然止不住悲伤,泪水夺眶而出,双手抱住老前辈的手臂,哭喊道:“对不起!是我们无能!当我们找到二哥的时候……他……他已经……爆体而亡了!”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惊恐,一日之间,接连两个丧子噩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秦霍一本人。突然间,一道白色剑影横空而来,破墙而入,势如破竹,将半个厅堂楼阁一剑摧毁!刹那间巨响轰鸣,楼宇坍塌,端木碎砖漫天乱飞,渐洒在众人头顶,又是一片混乱!
便在此时,那些按住帮主的老帮众赫然发现帮主竟不见了踪影,四下张望,却在正门口见到了那全身裹缠雷电的伟岸背影!
“尘世风,剑无封,仁义会!给我儿,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