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邮箱,不禁发出一声“嗯?”
每天早上跑步前,我总有查看家周围的习惯。这不是为了缩短长跑时间,纯粹是为了健康。
当我去取报纸时,总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混在里面。
一封信。
而且不是公司或政府部门寄来的,而是手写收件人姓名、装在信封里的亲笔信。
拿着信和报纸,我查看了两面。
(收件人是......白乃)
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姓名。也不太厚,所以里面大概只有一两张纸。这很可能是白乃的个人熟人寄来的。
我还是把它交给本人吧。
思考着,我走进家门。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哦,白乃你在啊”
从玄关经过走廊,就看到白乃站在那里。她穿着往常的淡蓝色围裙。
“早餐很快就好,洗个澡然后吃吧”
“好的。真是谢谢你”
“不用谢”
白乃像在示意要报纸,伸出了手。正好,我就把白乃的信和报纸一起递给她。
接过信封和报纸,白乃一脸惊讶。
“这是什么,给我的信?”
“不会是以前学校的朋友吧”
白乃今年转到我们学校来。以前学校的好朋友可能会寄信给她。
“要是朋友的话,现在应该用LINE联络吧”
“也对,现在还寄信很少见”
“千里同学你才会做的事呢”
“这是在说我不懂现代科技吗”
我已经会用LINE了好吗。
“而且这个字迹......”
白乃盯着信封上的文字,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
她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只是一张简朴的便笺。果然像是私人信件。
为免不小心看到内容,我准备穿过白乃身边去洗澡——
“——”
就在这时,听到白乃倒吸一口气,我转过身来。
她紧紧握着便笺,瞪大了眼睛。从微张的嘴里漏出嘶哑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什么。
“......白乃?”
她的样子很奇怪。
我出声唤她,白乃猛地清醒过来,把便笺塞回信封里。
“对不起,是出乎意料的人寄来的信,吓了一跳”
“意外的人是谁?”
“......和千里同学无关”
她说的没错,过分追问别人的私人信件确实无礼。但白乃的反应也很奇怪。
“信上写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吗”
“......”
我问她,白乃倏地屏住呼吸,然后绽开笑容。
那是非常标准的模范学生笑脸。别人可能看不出异样,但我明显感觉到,这是她在学校、爸爸和香澄面前用的社交笑容,以前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
“千里同学,这是寄给我的私人信件。内容不能告诉你”
“但是”
“我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不,算了”
不行。白乃明显不想说。我再纠缠也没用。
看到我这样,白乃苦笑着说:
“不要担心。只是......熟人的来信,没什么的”
“嗯......既然白乃这么说,我就不多问了”
“谢谢你。还请不要告诉妈妈和充,这是私人的来信,要保密”
被这么一说,我也只能点头。
得到我的同意,白乃露出有些做作的微笑,说了声“非常感谢”,然后去了客厅。
× × × × × ×
“白乃的样子很奇怪”
在学校的休息时间,我这么说道,正在听我说话的信浓回应说:
“哦?奇怪在哪里呢?”
“说不清楚......只是今天早上聊天时,感觉她有点不太一样”
我在谈论的是白乃今天早上的样子。
尽管本人否认,但白乃对我的回应显然比平时更疏远。我们最近关系有所进展,所以老实说这让我很震惊。
“千里你没做什么吧?”
这是非常合理的疑问,但我摇了摇头。
“我没做什么。我觉得原因是那封信。”
“信?”
“今天早上在邮箱里,收件人是白乃,寄件人不明的一封信。看到那封信后,白乃的态度就变了。”
“原来如此,根据时间脉络,信就是原因啊。”
“我也这么想......但是信的内容是个谜。”
正如信浓所说,从时序来看,白乃态度的变化肯定与那封信有关。
但是信上写了什么,会让她改变对我的态度呢?
白乃好像不想让我看到那封信的内容......
“既然是寄给个人的,应该是白乃小姐的熟人吧。比如以前学校的朋友什么的?”
“我也这么想,但如果是朋友,她应该不需要这么顾虑着不透露寄件人吧。”
“的确。千里不是会随便搭讪女孩子的那种人,完全相反,所以我能理解你的观点。”
“我想白乃也不会这么看我......”
在白乃面前,我应该没有表现出随意对女生示好的态度才对。事实上也没有。
“嗯......也许我们应该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其他人的意见?”
“我们毕竟是男生嘛。还是问问女生,她们可能更能理解白乃小姐的心情。”
“你说的有道理。”
至少我完全不懂女生的心思。信浓比我敏锐,但还是问问女生才能更准确地了解女生的想法。
就在我们讨论的时候,似乎有人走过来了。
信浓朝那边看去,说道:“哦,是委员长。”
“是委员长吗?找我们有事吗?”
我们这么说道,走过来的人,也就是委员长,脸上露出些许不悦。
“被叫做‘委员长’感觉有点被嘲笑的意思......你们不是在嘲笑我吧?”
我们急忙摇头表示没有。委员长——日野遥然后说:“那就好。”
日野是我们2年B班的班长。和信浓一样,她去年也和我们一个班,好像一直担任班长。扎着马尾的茶色头发很衬她,为人活泼,男女同学都很喜欢她。
我和信浓作为同班同学,也和日野有一定的交流,但平时她主动找我们还是比较少见的。我问道: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你们,是神谷同学。”
“我?”
“对。前几天你帮我整理打印纸,我还没道谢吧。”
“啊,那件事啊。”
我想起来了,台风天那天,因为日野家远,我帮她整理了打印纸。那天发生了各种事,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不用谢。大家互帮互助就是了。”
“很有你的风格呢。”
“另外,那时信浓也帮了忙。”
“是吗?那信浓同学也谢谢你。”
“我没关系的。只是想借千里的伞而已。”
信浓摆摆手这么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日野:
“对了,日野同学。想借这个机会请教一下女性的观点。”
“......你这么一说,让我很难直接回答呢。”
日野犹豫的表情。
从信浓的言语看,他打算就白乃的信征求一下日野的意见。日野毕竟是名女生,应该比我们更能理解白乃的心情。
尽管日野显得有点不情愿,信浓还是问道:
“来来来,日野同学。你觉得,什么样的信女生会不愿透露寄件人呢?”
“肯定是情书了吧。”
“............!?”
什、什么......?
“信浓同学,神谷同学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啊,他大概在想象一些他无法接受的事实,CPU过热宕机了。”
“怎么像机器人一样......”
日野和信浓自顾自说起来。这评价真是难听。我正色对两人说:
“也就是说,那很可能就是情书了?”
“我这么认为。话说回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已经理解了,但......”
“嗯......”
听到两人这样说,我不禁歪了歪头。
白乃今早的样子,和收到情书后的尴尬似乎又有些不同。
“话说回来,信浓同学,你的升学意向调查还没提交吧?”
“啊,给忘了。我过会提交。”
“过会就没意义了。明明总和神谷同学在一起,为什么你这么不认真呢......”
然而日野和信浓已经开始其他话题了。
我的疑问最后也没有得到解答。
× × × × × ×
× × × × × ×
在午休的时候,收到了一条LINE通知。
“......是从香澄阿姨那里来的吗?很少见呢。”
一边吃着白乃做的便当,我嘀咕道,和我一起吃饭的信浓问我:
“香澄阿姨是千里的继母对吧,据说和白乃小姐长得很像,都是超级美人。”
“是这样没错......笑起来很像吗?”
“欸?我是听千里说的啊。”
信浓歪着头,因为白乃从来不在我面前笑,很难和总是面带笑容的香澄阿姨比较。但两人确实都是美貌惊人的类型,这一点毋庸置疑。
“内容是......‘一会儿有空打电话吗?有些事想告诉你’?”
又一个突发事件啊,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香澄小姐的公司大概也一样吧。
不过,到底是什么急事呢?非得等到回家直接说不可,看来应该是某件紧急的事。
先找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吧。
“信浓,抱歉,我出去一下。”
“好的好的。”
说完,我离开了教室。
来到人烟稀少的楼梯平台,给香澄小姐发了条“可以接电话”后,手机只过了几秒就震动起来。
“喂?”
‘啊,千里君?抱歉啊,这么突然。你正在吃饭吧?’
打来电话的是香澄小姐本人。
“我差不多吃完了,所以没关系。不过,这还真少见,你会打电话过来。”
‘是呢。发送文字也可以的,但感觉如果打字的话会写很长......’
香澄阿姨的语气有些艰难。她平时对任何事都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口,这样的说话方式很少见。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问道,香澄小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
‘千里君,充有和你提起过“秋名”这个人吗?’
“秋名?......不,我从没听说过。”
似乎是一个女性的名字?但父亲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
‘不是女生,是男性。老实说,那是我前夫的姓。’
“——是这样吗。”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前夫。也就是在和香澄阿姨结婚之前,和她结过婚又离婚的人。
香澄阿姨的娘家姓是春宫,所以这个秋名应该是她的前夫。我知道香澄小姐在和父亲再婚时有过离婚历,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那位秋名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实话,我并不抱太好的预感。不仅是香澄小姐的语气很重,作为前夫,这故事听起来也不太可能是好事。
果不其然,香澄小姐继续说:
‘直接说吧,他可能会来我们家——神谷家。’
“我们家吗......这时候?”
‘是呢......’
手机那头传来香澄小姐郁闷的声音。
也难怪,香澄阿姨已经再婚,搬进了我们家,开始了新的生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现在却听说前夫要来,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从香澄阿姨的口气听不出她有这个意愿。
‘就是这样。就在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然后——’
总结一下香澄阿姨的叙述,大概是这样的:
几天前,香澄小姐的娘家接到一个电话,是从她前夫秋名诚那里打来的。
内容是——‘想见香澄当面道歉,请告诉我她现在的住址’。
“......你的父母就告诉他了吗?”
‘一开始他们拒绝了,但最后还是屈服告诉他了看样子。’
居然告诉他了吗......
“没有先询问香澄阿姨吗?”
‘没有。......我猜他利用我爸爸的老好人性格,哭穷求情套出地址的。可能说了‘很想道歉,但联系不上香澄,很困扰’之类的话吧。’
嗯......
“那么,他毕竟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当面向香澄小姐道歉吧。”
从听到的说法来看,他并没有明显想伤害香澄小姐的意图。
当然,这种举动本身就已经失礼了。
但是,和我的预想一样,香澄小姐继续说:
‘......不知道呢。因为那个人,很不正常。’
“很、不正常?”
我惊得一哆嗦。香澄小姐平时绝对不会使用这样的词语。
香澄阿姨轻轻叹了口气,说:
‘千里君,你有听充叔说过,我为什么离婚的原因吗?’
“没有。......父亲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是吗,你们两个人都很善良呢。’
香澄小姐带着一丝苦笑,吐露了实情:
‘是他有外遇。’
她用十分平静的语气继续说:
‘时间超过一年——当我和白乃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叫情人来家里。’
“!”
‘但我们就这样像普通的一家人那样生活,完全被蒙在鼓里。很蠢对吧?’
“——”
香澄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很平静。但我无法这么淡定地接受。
“什、什么,那是什么啊!?”
简直难以置信。根本无法想象。光是听到就觉得毛骨悚然。我大声吼叫,刚好有名女学生从旁边经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外遇之事耳熟能详。是离婚的首要原因之一。
但我完全不能理解,也无法相信,和我们曲折地生活在一起一个月的香澄小姐会受到这种对待。香澄小姐是温和、善良、仅仅存在就能让周围充满笑容的女性。秋名诚这个人用最恶劣的方式背叛了这样的香澄阿姨。
对女儿白乃也是一样。
更令我无法理解的是,他还故意在一家人生活的家里叫来情人。难道是在嘲笑两人的无知而自我满足?令人作呕。
香澄小姐轻轻一笑,说:
‘......果然,千里君是好孩子呢。和那个人完全不同。’
“......谢谢您告诉我。”
‘没关系,我本来也打算某天告诉你。现在你明白了吧,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
能让温和的香澄小姐说出“不正常”这样的话,我也能理解秋名诚有多可怕了。他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健全。
这样的人很可能会来附近。
那么,我该做什么呢?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首先,这段时间我会和白乃一起上下学。去买东西时也一起。”
在家里的话,赶走他还比较简单。但是在外面就不一定了。我有责任保证白乃的安全。
“香澄阿姨下班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父亲或者我陪同。就算父亲赶不上,请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去车站接您。”
香澄阿姨坐电车通勤,早上有父亲开车送到车站,但晚上是从车站走路回家。在这期间与那个人接触会很危险。
‘虽然受宠若惊,但是我能照顾自己——’
“不行。”
‘而、而且,让千里特意这么照顾我,虽然是继母子,但作为母亲还是有点......’
“无论重复多少次也不行。您可以拒绝,那样的话,我就会在送白乃回家后,一直在车站等您。”
‘真、真固执呢。’
“我很担心。我们是一家人。”
根据香澄小姐的说法,秋名诚似乎是想要“道歉所以问出地址”,但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否属实。不能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单独与香澄小姐接触。
看我不打算让步,香澄阿姨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充无法来的时候,你可以帮我照看吗?’
“好的。”
其实我已经主动提出来了。
‘谢谢你。千里这样的性格和充真的很像呢。’
“是吗?”
‘是的。......但是,我还是更担心白乃。’
我猛地一震。虽然香澄阿姨不知道白乃有男性恐惧症。
“为、为什么?”
我问道,然后听到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那个人的外遇之事被发现,是因为白乃。’
“因为白乃......?”
香澄阿姨点点头,说:
‘那天白乃不知道会提早回家。那个人也不知道。当白乃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正在客厅。白乃看到了,吓坏了,跑到我家附近的娘家躲着——这样外遇才被发现的。’
“——”
白乃亲眼目睹了外遇现场?
这是我不知道的事。但也说得通。
白乃有严重的男性恐惧症。仅仅被男性触碰就会大吐特吐。
我一直在帮助她克服这件事,但具体的起因还不清楚。
亲眼目睹父亲与情人,
对当时还是国中生的白乃来说,很可能成为创伤。
‘白乃说她没事......但我还是很担心。她从小就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您可能是对的。”
‘所以千里君,也帮我照看照看白乃好吗?’
面带忧色的香澄阿姨如此恳求我,我简短地答应了:“好的”。
× × × × × ×
“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回家吧。事情到家里再说。放学后,我去接你,在教室里等我可以吗?”
“......”
在午休结束前,神谷白乃看到千里发来的这条LINE,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给她发消息的是千里,也就是白乃的义兄。
除非有购物等事宜,千里平时从不主动提出“一起回家”。他今天这样说,白乃能猜到原因,多半是从母亲香澄那里听说了白乃亲生父亲秋名诚的事。
刚才香澄也联系过白乃,说秋名诚可能近期会来,让她当心。
他们的关心,白乃感激。
千里和香澄都想保护她。
但同时,白乃也在想,脑海里浮现出今早收到的那封信。
正因如此,那封信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白乃,怎么了吗?”
“没,没有的。”
因为在想事情,白乃对身边同学须磨的问题反应迟缓了一下。
白乃午休时总是和须磨、隠岐岛一起吃饭。大多时候是白乃和须磨聊天,隠岐岛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时不时加入谈话,这已经成了定番。
对须磨的问题,白乃笑着说:
“只是千里同学发消息说一起回家而已。”
“原来如此。白乃同学和神谷前辈感情真好呢。”
“......是吗?”
白乃摆出暧昧的笑容。
看到她的表情,一直低头玩手机的隠岐岛说:
“喂喂,莫非你很羡慕白乃和前辈关系好?“
“诶,才、才没有呢!我有说那种话吗!”
“哦,我还以为你在想,我也想和前辈一起回家呢。”
“完全没有想那个好不好!而且我今天有社团活动!”
身为网球部的须磨一边拍打放在桌边的球拍袋,一边对隠岐岛的敷衍回答表示“知道了知道了”。
白乃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没有回复就放回桌上。见状,须磨问:
“不回复可以吗?”
“......等下再回。现在时机不太方便。”
“?”
须磨一脸不解地歪头。
看着她的表情,白乃再次摆出暧昧的笑容。
× × × × × ×
“——不在吗?”
放学后。
因为值日要延误二十分钟,我处理好准备下课,来到白乃所在班级,却发现她不在这里。
“是、是的。白乃同学一结束课就走了。”
告诉我这件事的,是碰巧还留在教室的须磨。她好像也值日,正在收拾准备回家,然后发现了我来到门口。
据须磨说,白乃已经放学回家了。
“这是什么意思......?”
在从香澄阿姨那里收到午休时的电话后,我就发消息告诉白乃放学后我去接她,让她在教室等我。虽然过了一会她回复说“知道了”,我还以为她会在教室的,没想到竟然不在。
“须磨有没有听白乃说什么?”
“她说有事要办,就先回去了......前辈您没听她说吗?”
“......是啊,我一点没听说。”
我这么说着,拿出手机打开LINE。果然出现了刚才还没有的白乃的新消息。
我看了看。
『对不起』
『有点事要办,我绕路回家』
『千里同学可以先回去』
“......”
我皱眉看着这几条消息。
“白乃同学联系您了吗?”
“...嗯。她说有事要办,会绕路回去。”
“啊,原来如此,她确实有事呢。”
须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我心里却渐渐升起一种疑问。
如果有事的话,她第一条回复时就该说了。但是白乃先答应了我去接她,等我就快到的时候才说有事先走。
我知道这可能是过度解读,但是......这看起来就像她在躲着我。
不过她应该不会突然不想和我一起回家吧。最近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进展,我认为已经到了这点程度。
那么,她真的突然有事了吗?
可能是吧。但总觉得不太对劲。仅凭直觉,我感觉白乃的行动很奇怪。
虽然可能是徒劳,我还是再发消息问她“你现在在哪?”。已读标记并没出现。......哼嗯。
“须磨,听白乃说过会去哪里吗?”
“对、对不起,我没听说。”
我觉得你不需要道歉,但既然须磨也不知道白乃的去向,事态越来越可疑了。
“谢谢你了。我去看看情况。”
虽然可能是徒劳,但我还是自己去找找白乃吧。实在有些担心。
“等一下!”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须磨喊住了我。
“?怎么了吗?”
“我从白乃那里听说,前辈,你的手机坏了,LINE数据都没了是吗?”
“啊,是这样。”
它突然就坏了,我可来不及备份数据,LINE里的一切就掉了个干净。现在除了父亲、香澄阿姨、白乃和信浓,其他联系人都没留存——对了,我和须磨、隠岐岛联系方式的也都没了。
须磨说:
“我也去帮忙看看有没有看到白乃同学的人。如果有发现什么,我会告诉您的,所以,您能再给我一次联系方式吗?”
“!好啊,谢谢你。”
我本来以为要自己四处找会很难,有人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
我和紧张兮兮的须磨再次交换了LINE联系方式,然后离开了这里。
× × × × × ×
“......千里先生会生气吧?”
自问自答着,白乃认为他可能会生气。
毕竟白乃答应在教室等他,结果临时说有事溜走了。他肯定会愤怒也是当然的。
考虑到义兄千里的性格,他可能不会“生气”,而是会“斥责”她。
也许他正在四处找她吧。
但是,白乃大概不会被找到。
白乃现在所在的地点,是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附近。与神谷家相反的方向,就算千里胡乱找她,也不大可能轻易发现这里。
这样最好。
白乃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能带上千里。
不久,白乃来到目的地的车站。
(......照说,他会在车站等我)
混入上学的学生群中,白乃看到了那个人。
对方也注意到白乃,举起手朝她走来。
“——”
仅仅看到那个身影,一股想吐的感觉涌上来。虽然有心理准备,而且一直在练习面对千里来克服恐惧,但白乃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抗拒。
她强压下那股感觉,装出平静的样子,站在原地等待。
随着轻快的脚步声,约定见面的人走到白乃面前。
“哟,你来得真早。本来可以再等会的。”
“......我想尽快完事。”
“说话方式还是那么难听啊。”
那人笑着,声音从白乃头顶一掌高的地方传来。
他身材高瘦,看上去二十几岁,但从外表判断不出已过四十。头发颜色淡,五官出奇的完美,简直像人工制造出来的。
以前经常被误认为白乃的哥哥。
虽然讨厌,但这也没有办法。这个男人毕竟和白乃有血缘关系。
“你会来见我,说明你看了我的信吧。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我找到附近一家很时尚的咖啡馆。”
说完,那个人——白乃的亲生父亲秋名诚,露出自然的笑容。
× × × × × ×
× × × × × ×
秋名诚带白乃来的地方是车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店内清洁整齐,装修很时尚,但顾客不多。
考虑到地理位置,应该不见制服学生的原因是价格问题。隠岐岛好像提到车站附近有一家很贵的咖啡厅,也许就是这里吧。
白乃一边思考这些,一边被服务员带到座位前坐下。
秋名诚坐在对面,说:
“白乃想喝点什么?我请客,什么都可以点。”
“什么都不要。”
她根本不想收受面前这个男人的施舍,更别说面对他时完全没胃口。
秋名诚一本正经地说:
“......在节食吗?”
“......”
“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和年轻时的香澄很像。”
面前的这个人以和从前家人相处时同样的态度面对她。尽管他用最恶劣的方式破坏了那种关系,却好像把这一切都完全忘记了。
白乃深呼吸。发火也没用。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秋名诚点了咖啡,然后对白乃说:
“学校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转学了?另外,你现在的义父——嗯,现在是真的父亲了吧。恭喜你们,不过我离婚时被索要了高额赡养费,现在钱都没有了,没办法送礼。”
“......您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了不起。”
白乃不想和这样的疯子待太久。她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您特意叫我出来的理由是什么?”
白乃从书包里拿出装有信件的信封,询问秋名诚。
里面是秋名诚寄给白乃的信。内容简述就是“放学后直接到车站来”。
“嗯......从哪说起呢。我离婚后没钱,找了个女朋友养着我。”
“她还是会给我钱的,我也可以不工作,挺轻松的。可以吃她做的饭,打扫房间什么的。但我最近发现了一些问题。”
“她长得不太好看......”
“——”
“我这样帅气的男人会受她供养,可能是她梦寐以求,想有个帅气男友吧。”
简直难以置信,已经不是厚颜无耻,而是彻底的恶心了。
“......您真的无法无天。”
对白乃的直言,秋名诚一脸不以为然。
“是吗?如果可以选择,任何人都会选更好看的吧?这很平常吧?”
白乃认为这是肤浅的见解。人的好坏不应仅凭外表来判断。
“算了,这不是重点。我最近意识到,我还蛮喜欢香澄的。当然,只是说外表。那样漂亮可爱的相貌实在不多见。离婚前我还不太在意,但失去了才明白某些东西的可贵吧。”
她感到一阵作呕,这个人的观点实在太肤浅了。而且,他的这番言论似乎在暗示
“您莫非想和母亲复合......?”
“?别胡说,当然没有。”
“香澄我已经没兴趣了。她也不年轻了,看似温柔,其实意志很坚定,见了面估计连说话都不会和我说。”
“......那么,您到底想要什么?”
白乃问道,秋名诚勾起一丝冷笑,白乃感到一股恶寒从背脊升起。
“白乃和年轻时的香澄长得一模一样。两年前就开始越来越像了。以后会变得越来越漂亮吧。我叫你出来很简单,就是想说——”
“——白乃,到我这来吧。这样我就不会散布那些照片了。”
秋名诚说出了这番恶心的话。
× × × × × ×
香澄和诚离婚是两年前的冬天。
在诚的外遇曝光后不久的事。香澄从白乃那里得知诚的出轨后,立即采取了行动。看着母亲理性地行事,白乃第一次意识到香澄是一个“强大”的人。
香澄大概以为白乃是在那时才发现诚的外遇。
但这是错误的。事实上——白乃在被揭发的半年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夏天。白乃得了感冒请假回家,学校联系了父母,但两人都在工作没有接到。
校医开车送白乃回家,她刚进门就听到了奇怪的响动。
——客厅里,她亲生父亲诚和一个陌生女人。
“哎呀,白乃?”
听到诚惊讶的声音,白乃脑子一片空白,从客厅逃回自己房间。当时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到房间关上门,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
但她无法相信,于是认为刚才只是白日梦。
自己身体不适,头也很痛。所以产生了幻觉吧。毕竟香澄和诚感情那么好。晚饭时总是开心地吃着白乃做的菜聊天。所以,一定是看错了。
她没勇气去确认客厅的情况,钻进床铺里。相信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白乃蒙上被子闭上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乃被嘎吱的响声惊醒。
“哎,你醒了啊?”
懒洋洋地说着这话的是走进白乃房间的诚。
看到和平时一样的父亲,白乃松了口气。啊,和往常一样的父亲。之前客厅里看到的一定是假的。
“......爸爸,刚才的是,梦对吧?”
白乃像自言自语般问道,诚却一脸惊讶。
“?不,我和女朋友在客厅里是事实。”
“......诶”
“哎呀,没想到白乃会请假回来。完全没料到啊。太专心了都没注意到学校的留言。”
他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些,白乃不知所措。
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头痛欲裂。但她还是挤出话来:
“父亲,在出轨吗?”
喑哑的声音这样问道,诚干脆地点头。
“嗯。有一段时间了。”
难以置信。出轨。对当时还是初中二年级的白乃来说,这个词听起来离现实太远了。
“为、为什么......”
“就在公司认识的年轻姑娘,之后这样没完没了地发展成关系了。很常见的事吧。”
诚毫不掩饰地说,一点不像在找借口。
“算了,这都不重要。如果这事被发现,会很麻烦。白乃,我想和你签订一个保密协议。”
“保密......?”
“嗯。”说完,诚操作着手中的智能手机,给白乃看。
白乃再次受到惊吓。
“这、这是......”
“没错,我设置的隐藏摄像头。家里大概有五个吧。当然是我装的。”
“本来是想拍女朋友的把柄,以防她勒索,结果现在倒是很完美呢。”
诚像孩子一样说着,白乃挤出话来:
“你、打算把那些,拿去做什么?”
诚很平静地说:“不是很明显吗,来威胁你啊。”
白乃这次真的哑口无言了。诚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白乃你保密,就不会有人受苦了。”
诚了解白乃的性格。白乃不会推诿责任。
父母都很忙,她一个人在家的时间长,但从不抱怨。跟同龄人比,家务分配明显过重,但她从不发泄怨言。她不想给父母添麻烦,也很少表达自私的要求。
为自己着想可能还说不定,一旦牵扯到香澄,她绝对会屈服服从。
白乃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诚在出轨。这是错的。应该纠正。但如果说出去,不仅她自己,连香澄都会遭殃。只要她忍耐,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会告诉任何人......”
白乃这样说,诚满意地笑了。“谢谢你,帮大忙了。”他明朗地说。
“如果把出轨的事说出去,这些也会公开。但如果保密,我向你保证不会给任何人看。这是约定。”
“......”
白乃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只能听话。
于是,在之后的半年里,白乃一直隐瞒诚的出轨。
这种生活在那年冬天的一天彻底崩塌。
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白乃会立刻离开家,在外面打发时间,选在女友离开的时机才回家。但那天不同。
就在白乃要出门时,诚叫住了她。
“等等,白乃!”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每次不好的预感都会应验。
“今天白乃要不要过来?”
“......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
她惊呆了。这个男人不仅威胁她,还打算将她作为取乐的工具?
那成了导火索。她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承受了半年关于诚出轨的罪恶感和恐惧,白乃的判断力全失。她半是本能地逃出了房门。有躲避的地方对白乃来说是唯一的幸运。
香澄的父母,白乃的外公外婆,住在她能逃到的范围内。白乃拼命跑过去,闯了进去。
被问到发生什么事时,白乃终于全部倾吐出来。
之后事情进展很快。外公外婆——具体是外婆联系上香澄,香澄扔下工作赶回家质问诚,诚很干脆地承认了外遇。一个月后,双方协议离婚成功。
关于财产分割和白乃的监护权等,诚顺从地接受了香澄的一切要求。
香澄的父亲似乎认为这是诚的悔改表现,但在白乃看来,这纯粹是他想避免麻烦。
“对不起,白乃,对不起......”一切结束,诚的痕迹在家中全部消失,香澄第一次流下眼泪。
白乃说:
“妈妈不需要道歉。”
香澄做错了什么呢?她是受害者。错的是诚,和自己。
白乃对香澄隐瞒了两件事。
一是她没有说出诚持有的窃拍照片。如果说出来,也许他会继续伤害香澄和白乃。
二是,自从被诚抓着手腕说“过来”后,白乃对男性有了极强的抵触反应。但这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她不能再给香澄更多负担。
之后一年半过去了。
直到现在,白乃还在持续撒谎。
× × × × × ×
“......这是自作自受。”
回想起往事,白乃自言自语道。
现在的她正躲在咖啡店洗手间里。秋名诚此时应该去结账了。白乃是一个人整理心情,寻找片刻喘息的空间。
因为秋名诚以香澄和白乃的偷拍照要挟,白乃被迫就范。
现在想来,离婚的时候就该把这事也说出来。
虽然秋名诚可能会报复,但那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因为白乃没有揭发出来,秋名诚就握有她们的软肋不放,结果白乃才会陷入这种极端的困境。
秋名诚的要求。是绝对不可能照办的。就算不考虑白乃有重度恐男症这点,他的要求也已经疯狂到离谱的地步。
但她也无法反抗。如果反抗,不仅白乃自己,连香澄也会遭殃。这对白乃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该怎么办?
对白乃来说根本不需要犹豫。——受害者,一个就好。
白乃勉力冷静下来,从包里取出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要向香澄她们说明,免得她们起疑。
打开之前关闭的手机电源,和她预料的一样,有几十条LINE信息。
大多数都来自千里。
对话页面显示着“你在哪里?”“接电话”“只要告诉我你没事就好”等表示担心的留言。
(......这个人,真是的)
尽管自己几乎是擅自消失,他还是一直关心自己,没有生气,只说着体贴的话。
他很担心。因为我们是家人。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地传达过来。
“——”
白乃用双手紧紧握住手机。紧闭双眼,等待心绪平复。如果不这样,她可能控制不住请求千里救她。
如果白乃希望,千里一定会赶来。一定会试图保护她。就像理所应当一样。
就算千里来了,也无法解决问题。
白乃看着手机,输入“对不起,回家会晚一些,请不要担心”,然后发送出去。很快显示已读,但在千里来得及回复前,白乃再次关闭了手机电源。
这样就好。
这是自己种下的因。必须自己承担责任。
“哦,白乃已经可以了吗?”
“......可以了。”
秋名诚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脸上看不到任何罪恶感。
白乃说:“请遵守约定。”
秋名诚一脸不解:“当然。你可以相信我。”
白乃无心回话,只是默默跟着秋名诚。
秋名诚一边看手机一边前进,可能提前查好了目的地。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里。”
“等、等一下!”
被粗鲁地拉扯手腕,白乃猛地脸色发白。视野骤然收窄,脚底好像离开了地面。是和男性接触引起的抗拒反应的前奏。
“喂,大声会引人注意的。安静点。”
无视白乃的不适,他硬把白乃拖向宾馆。
“住手,求求你......”
白乃近乎呜咽地恳求,这时——
“你在做什么?”
一个不应存在的声音响起。
秋名诚眨了眨眼,望向白乃身后。
当白乃震惊地回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千里、同学......?)
她义兄神谷千里。
千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牢牢抓住拉扯白乃手腕的秋名诚,发出咯吱的响声。
“放开她。马上。”
千里用强忍怒火的平静语气说。秋名诚慌忙松开抓着白乃的手。
千里拉过白乃护在身后。温暖的手,宽广的后背,平复了白乃混乱的心绪。一种想哭的安心感充盈白乃的胸中。
(......啊)
一如既往,白乃想着。
尽管白乃没有求救,每当她遇到困境,千里总会出现。被男生拉手腕时是,在陌生地方迷路时是,体育祭时饮水呛到时也是——现在也是。
只为满足白乃任性的要求。
就像个英雄一样。
“......你是谁?”
“我是白乃的家人。——你对我的妹妹做了这种事?”
说完,千里正视秋名诚的眼睛。
× × × × × ×
× × × × × ×
能找到白乃可以说是极大的运气。
我从须磨那里听说白乃已经回家,四处寻找却毫无头绪,时间就这么流逝。最后能找到白乃全靠一通电话。
『我在车站附近看到白乃同学了』
隠岐岛凛,和白乃一样搭电车上学的她,似乎在回家途中碰巧看到白乃,和一个陌生男性一起走。虽然是遥远的一瞥,但她确信是白乃,然后通过须磨联系到我,说明了情况。
『我本来也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但她似乎朝车站背面走去,有点在意』
“......车站背面?”
『对呀,前辈应该也知道吧,那边全是些怪店』
隠岐岛说的没错。尽管我很难相信,但这信息也不能忽视。
我赶到那里,四处寻找,然后看到白乃流着泪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手腕。
“能找到真是太好了。”
刚才还抓着白乃手腕的男人悠哉地说。
他身材高瘦,相貌端正,举手投足间透着某种天真,因此看上去很年轻。但我直觉知道他是谁。
“......你是秋名诚吧。”
“哎,你知道我的名字?是香澄告诉你的吗?”
“是的。你出轨伤害了香澄小姐和白乃。”
“喂,那件事不就是已经办完手续了吗,不要老翻旧账嘛。”
“......”
这很少见,我自己也这么想。
我并不讨厌人。即使被人讨厌,我自己也很少会讨厌别人。
但面前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我已经本能地无法喜欢他了。
“你打算对白乃做什么?”
“嗯......这种问题不太雅致吧?看这环境就能猜到了吧?”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用意。但我无法理解。
“......白乃不是你女儿吗?”
“啧啧,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意思不是吗?你没资格插嘴。”
“什么......?”
秋名诚嘻皮笑脸地看向我身后的白乃。
“喂,白乃。”
“!”
白乃的肩膀轻微抖动,像被吓到了。
白乃没有否认。
......什么意思?白乃为什么默不作声?
而且从一开始就很蹊跷。
白乃说的对象大概就是秋名诚吧。但重度恐男的白乃为什么会单独和这个男人见面?还躲着我。
难道有什么她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你知道什么?”
我问道,秋名诚歪了歪头。
“知道什么?”
“今早,白乃收到一封信后就状态不对。现在她也在做与平时不同的事。你对她说了什么?”
“哦——”
秋名诚发出感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苦笑着看向我。
“你好像很怀疑我呢。香澄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喃喃自语着,然后正视我。
“也是,我可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什么?”
“让我想想......”
秋名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操作着。
我身后的白乃倏地屏住了气。
“等一下......住手!我们说好的!”
我第一次听到白乃如此语无伦次。到底是什么能让冷静的她那么失控?
白乃的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信。
今早,她看了那封信后就不对劲了。
信上写了什么?不,信封里不仅有信吧?
“......照片,对吗?”
“正确!”
秋名诚开心地笑起来。
“准确来说是偷拍照片。大概从离婚半年前开始吧?”
“——”
我说不出话来。
白乃一言不发,紧紧攥住我的衣角,也没有否认秋名诚的说法。
“你为什么做这种事......”
“保险嘛。要是被情人勒索了也能有底气反抗。”
即使被他的话语震惊,秋名诚还是冷静地继续说:
“真够走运的。多亏她保密,我现在才能利用这件事让白乃听话。。”
“......”
“确实有点难,但也不必太在意吧。”
“............你怎么想的?”
我问他:
“你心里、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对背叛妻子,威胁女儿,严重破坏他人生活的自己。
秋名诚歪了歪头。
“离婚时我已经付了赡养费给香澄。我哪里需要感到罪恶?”
“..............................”
当我询问秋名诚是什么样的人时,香澄小姐断然说他是个“疯子”。我认为这评价有些过激,但现在看来并非错误。
这个男人,的确非常不正常。
就算付了赡养费,也治愈不了香澄小姐内心的创伤。
正常人多少会意识到这点,但他不会。
他从心底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怪我从见面开始就本能地讨厌他。他的行为和言语透露出的自私、厚颜无耻。
“好了,白乃。过来。”
“......不要。”
“诶,别反抗了,反正你也舍不得抛下香澄吧。”
说着,秋名诚随意朝白乃伸出手。
我一把抓住了它。秋名诚诧异地看向我。
“干什么拦着?情况你不都很清楚吗?”
“......是啊。”
“那就请住手吧。而且,也别来捣乱好吗?被别人看见多不体面。”
他空着的那只手洋洋得意地晃着手机对我说。
于是,我一击打飞了秋名诚的手机。
“什、喂、诶?!?”
秋名诚扭头看去,他的手机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老远,重重撞上停车场的围墙,碎片四溅后落到地面。
我没有收力。
“你、你会搏击吗?”
“不会。但是身边确实有人可以指导我。”
最近虽然没练,但家里储藏室还放着沙袋。国中时我经常模仿父亲在那上面练空手道。
“这样一来,照片和视频都没了吧。”
我说,秋名诚呆了一下,然后笑了:
“哈哈......你脑子聪明的样子怎么这么蠢?肯定有备份在吧?家里的电脑也存着同样的数据的。”
......什么?
我看向白乃,也呆若木鸡的她缓缓点头。是这样吗。我本以为只要毁了手机就有希望了,原来不是。
没办法。
我抓住秋名诚的衣领。
“把地址告诉我。”
既然数据还在,我只要销毁那台电脑就行了。
秋名诚被我提起来,脸上先是一片茫然,很快又嘲笑起来。
“放开我。你别因为一时冲动害了白乃的前程。”
“......卑鄙无耻。”
只要数据在,他就可以随时报复。我绝不能接受这点。
我默默松开抓着秋名诚的手。
刚才还冷汗涔涔的秋名诚也长出一口气。
“你能明白就好。那么,你可以走了。对了,我的手机修理费等下次向你追讨,记得准备好了哦?”
说完,秋名诚拍了拍我的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那个。——你以为、会有、下次、吗、?”
“什么——”
紧接着。
砰的一声,我的拳头重重击在秋名诚的下颌。
“哎、唉?”
秋名诚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着地,翻起白眼,口中还吐着泡沫。
大概是脑震荡了,直接晕厥过去。
“——”
我身后传来白乃倒吸冷气的声音。可能把她吓到了,但我也到了忍耐的极限。
“......让白乃露出这样的表情,还以为我会袖手旁观吗?”
我喃喃自语,俯视昏迷的秋名诚。
他身体单薄,抱起来毫无重量,言行也很轻浮。真是个无聊的人。居然让白乃和香澄小姐被这样的人抓住弱点。
“这、这已经太过了......”
“放心,他没死。”
“不是那个,这样做的话——”
我明白白乃的意思。如果对秋名诚动手,照片就会被散布出去。他说过数据还在家里的电脑里。
我说:
“那也没问题。他醒后应该会先回去报复,但我会尾随他,找到他的住处。就算强行闯入也要销毁秋名诚的电脑。”
这样一来,白乃她们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 × × × × ×
“白乃,奶茶还可以吗?”
“......是的,谢谢您。”
过了一会,我和白乃来到附近的公园。
这不是很大的公园。锈迹斑斑的游乐设施,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我从自动售货机买来的罐装奶茶递给白乃,她低着头接过。
我们距离秋名诚晕倒的地方步行了十几分钟,来到这里。
香澄阿姨叫我们回去,但考虑到白乃步伐不太稳定,我们决定在这里稍事休息。
“......一共多少钱?”
白乃看着牛奶茶,一边喝一边问我。
“你就别管钱的事了。这种时候应该依赖我才是。”
“不要。这种时候我应该请你,因为你救了我。”
“...我不要。”
虽说不上道理,但总感觉接白乃的钱有点别扭。和她同居一个月,我也培养出了某种兄长的自尊。
“......那好吧,今天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嗯,就这样吧。”
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但也不要太在意。
白乃小小叹息一声,手指搭上拉环,然后——
咔嚓
“......”
咔嚓,咔嚓,刮拉刮拉
“............”
“把罐子给我,白乃,我听见你指甲发出了不该有的声音。”
说起来,白乃力气很小。据她说,有时连矿泉水瓶都打开不了,更何况这种罐装饮料。
“......麻烦您了。”
白乃老老实实把罐子递给我。
这时我终于注意到,白乃的手在细微地颤抖。
“......我懂了。”
我接过罐子,打开后还给白乃。她简短道谢,然后喝了起来。我一边打开自己的咖啡,一边说:
“抱歉,来晚了。”
“...您没错,千里先生。话说,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靠须磨打听,最后是隠岐岛告诉我的。她说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车站附近。”
真的非常走运。待会我得好好谢谢她们。
“原来是她们......”
“两个人都很担心你。”
“是吗...给她们添麻烦了。”
“我觉得她们不会介意的。不过待会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吧。”
“好的,我会联系她们的。”
我们聊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
我觉得有好多话要说,但又感觉不该由我来问。
白乃看着地面,轻声问我:
“千里同学到底知道多少?”
“香澄阿姨只跟我说,她和秋名诚离婚的原因,还有他最近可能会过来,让我当心。似乎是问香澄阿姨娘家拿到我们家的地址。”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能寄信过来的原因。”
白乃恍然大悟地说。
“其他就只有秋名诚说的那些了。”
“他全都跟你说了啊...之前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进去。”
白乃自嘲地扭曲着嘴角。
然后喃喃低语:
“我瞒着妈妈达半年之久...我甚至还在配合他掩饰,因为担心照片的事,也担心如果被妈妈发现,他会有什么行动。”
“......”
“我至今都没提起过照片的事。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给周围的人添了麻烦,还让他们担心。如果您不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啊。”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白乃的话中透着自暴自弃的意味。
“...至少,不该对香澄阿姨隐瞒照片的事。”
“...您说的没错。”
白乃老实地点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一个人承担所有事,结果演变成了这种局面。如果一开始就告诉香澄阿姨,离婚前就可能采取某些措施。
今天我及时赶到,事情才没有恶化。但白乃可能会受更严重的伤。
“香澄阿姨会生你的气吧。”
“...妈妈生气真的很可怕。”
“是吗?我完全无法想象。”
“她通常温和,几乎不会发火......但一旦动怒,就会变得冷漠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这样啊。”
白乃瞥了我一眼:
“千里同学,您不生我的气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感觉。老实说,真希望你不要再遇到这样的事。”
“...对不起。”
白乃满怀歉意地低下头,看上去非常自责和难过。
我该说点什么好呢?想了想,我将视线投向远方:
“不过,关于这事的说教就让父亲和香澄阿姨来做吧。”
“诶?”
白乃瞪大眼睛看我。
我说,直视白乃的眼睛:
“白乃,两年来你真的很努力了。”
“——”
白乃惊讶得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我继续说下去:
“的确,你判断失误了,但那也是为了不伤害香澄阿姨。尽管你非常害怕男性,在香澄阿姨面前从未表现出来。”
“千里、先生。”
“你坚持到了今天,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我夸奖白乃。
的确,她犯了错误,一个人承受所有事,反而让问题恶化。她的缺点就是不愿依靠他人。她应该受到批评,并改正这一点。
但这不是我的责任。
作为父母,父亲和香澄阿姨有责任训斥白乃。因为她随意做出危险的判断,他们必须指出她的错误。作为父母,他们必须纠正她做错的事。
所以,至少作为她的兄长,我想给予白乃肯定。
父母必须正确无误。这是父母的责任。
既然如此,作为兄长,我的责任就是和她在一起承担错误。
白乃做的某种意义上说是错误的,因为让周围人担心了。
但她努力保护重要的人这一点,也该得到表扬。
“...!”
白乃愣住了,然后忍耐般抿紧嘴唇。
“太狡猾了,怎么可以这样。”
“...诶?我没想到会被这么说......”
我本意是在夸她来着。
我正要开口,抬起头一看——
白乃在哭,
眼泪夺眶而出,身体也在颤抖。
“明明、我该说什么、好呢。怎么会这样、真是的。”
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白乃努力擦拭着,一边说:
“我感觉、就像被表扬了一样。被夸奖我努力了,我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可还是没法说出来......一直一个人、好害怕......”
“...是啊。”
我也这么觉得。
我和白乃有点相似。我们都重视家人,不想担心他们,希望他们幸福。所以如果我处在白乃的处境,可能也会做出相似的事吧,即使知道自己会痛苦。
“太狡猾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乃的声音在颤抖。
但那应该不是出于恐惧或惊恐,和她以前抱着的心情恰恰相反。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父母一样。
“为什么、您能理解、我最想听到的话呢?”
白乃抽泣着这么说,然后低头痛哭,只听得到呜咽声。
我默默陪伴在白乃身边。
一直等到她止住泪水。
× × × × × ×
“真是场灾难......”
在回恋人家的路上,秋名诚喃喃自语道。
现在他已经离开最近的车站,再走几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的公寓楼。
秋名诚觉得今天真倒霉。
白乃出现还算不错。
但万万没想到白乃的现任家人会发现自己。不仅手机被毁,还被打晕了。看着老实的样子,没想到那么凶暴。
现在下巴和后脑勺还在痛,简直是场灾难,秋名诚叹了口气。
(我昏迷时他们就离开了......看来放弃销毁照片了吧?)
当秋名诚从晕厥中醒来时,白乃和自称白乃兄长的青年都不在了。
神谷千里非常担心白乃,看她被自己逼迫得心烦意乱,可能就带她离开了吧。
如果他们等自己醒来再尾随就最糟了,但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
(......他们不可能知道美玖家的地址,现在应该很安全吧)
关口美玖。
和香澄离婚后不久,秋名诚在街头泡上的OL。一个人生活寂寞,被秋名诚英俊的脸所吸引,尽管秋名诚一无所有,但她还是很干脆地接纳了他。
美玖家放着秋名诚带出来的电脑。
里面保存着偷拍照片。
只要还有这些照片,今天的失败可以慢慢再翻盘。当然,还需要些时间。
想着这些,秋名诚来到公寓,却注意到某些不对劲。
(......美玖?在和谁说话......?)
上了楼梯,公寓门口美玖和一个女人正在说话。应该是美玖的熟人吧。
“我回来了,美玖。”
秋名诚还是和往常一样打招呼。
但回应他的,并不是平时的反应。
“——诚,我有些疑问想问你。”
“诶,什、什么?”
大步走过来的美玖从近距离仰视秋名诚。目光格外犀利,和平时判若两人。
秋名诚愕然,美玖说:
“你的电脑里有好多像偷拍的照片,那是什么?”
“——什么照片?”
虽然被问倒,但秋名诚还是这么应对。
“我完全不记得了。而且美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电脑的密码的?”
“我不知道。是她告诉我的。”
美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扬了扬下巴指向身后。秋名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吃了一惊。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本不应出现在此地的人。
“香澄......?”
她面带微笑站在公寓走廊,没有说话。只是秋名诚觉得,她的笑容与记忆中不同,似乎透着一丝冷酷。
“她是你前妻,她刚才来了,把情况全部告诉我了。”
美玖说。用犀利的眼神瞪着秋名诚:
“她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离婚的,还有你今天在哪里做了什么......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居然威胁家人!”
“......!”
完了,秋名诚想。她都知道了?
但他无法理解目前的情况。香澄把他的秘密都告诉美玖了?香澄应该从千里或白乃那里获知了详情。白乃不太可能说漏嘴,所以多半是千里告诉她的。
但是,她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是千里和白乃都不清楚的。
“你有合理的解释吗?”
美玖逼问秋名诚。
但既然让她看到了电脑,就不可能有什么合理解释。
“这个,嗯......”
在这种局面下,秋名诚想不出对美玖有效的辩解。哪怕是谎言也好。有什么方法可以脱身吗?
这时,秋名诚注意到了一点。
(......等下,我处在劣势吗?)
什么都没有。
只要还留有偷拍照片,他就可以对香澄和白乃进行强硬对抗。但现在秋名诚的手机被毁,电脑是否也完好无损还很难说。而这对美玖一点用也没有。
“看来你也解释不了......”
美玖冷冷说道,然后扭头就走回房间。秋名诚目瞪口呆,只听见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响声,然后美玖抱着某样东西出来了。
秋名诚皱起了眉。
美玖拿来一个大垃圾袋。里面装的分明是秋名诚的私人物品,衣服和所剩无几的贵重物,都乱七八糟塞在里面。
“等、美玖!等一下,这也太急了吧!”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再忍受了。一想到你可能还会这么做,我简直受不了。你真恶心,太恶心了。”
“我没有!真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美玖厉声说,然后把秋名诚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扔。身体单薄的秋名诚没接住,摔倒在地。
冷眼看着他,美玖毫无温度地说:
“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发现你还在我家附近晃荡,我会报警的。”
“等、等等!”
美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狠狠甩上门。
秋名诚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低头一看,躺在腹部的垃圾袋里,还装着熟悉的电脑。已经变为碎片。
目瞪口呆的秋名诚,听见走廊那端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无力地抬头一看,香澄站在那里。
“......香澄,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香澄第一次开口。面带僵硬的笑容。
“千里告诉我地址了。他说在你的LINE聊天记录里发现的,和女朋友的对话里出现过。”
秋名诚咂舌,原来自己和美玖的LINE聊天记录被看了。所以手机应该没坏,只是锁屏了,但指纹解锁很简单。
这就说得通了,醒来时千里他们已经不在现场。他们已经得到需要的信息,不必再留在那里。
香澄看向美玖消失的房间,说:
“她性格很坚决呢。我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半信半疑。但当我拿着电脑指正时,她马上开始准备赶你出去。以后她是绝对不会再可怜你了。”
说完,香澄嘻嘻笑起来,像欣赏孩子一样。
秋名诚喃喃低语:
“...她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很快我就会找到下一个女朋友。”
“当然,随你高兴。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
香澄说道。
但紧接着。
她态度骤变。
“但是——从今以后,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家人。不许靠近。如果你敢再做什么,我会追到地狱去弄死你。”
“!”
秋名诚背脊一阵寒意。香澄脸上失去了任何表情。平时围绕在她周围的温和气息消失殆尽,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白乃为了香澄甘愿牺牲自己。
香澄也一样。秋名诚用这种手段威胁白乃触碰了她唯一的逆鳞。
“我没办法像千里那么温柔......别让我再看见你”
“......”
这是香澄对秋名诚的最后句话。然后她失去了对秋名诚的所有兴趣,从他身边冷漠地走过。动弹不得的秋名诚听见她的高跟鞋在楼梯上清脆地远去。
“............”
蹲坐在地的秋名诚回想起香澄最后投向他的一瞥。
那就像看待垂死的蟲子一样的目光。
“............真讨厌,老太婆。”
不知不觉,秋名诚站了起来,追着香澄下了楼梯。她那看轻自己的眼神伤害了秋名诚幼稚的自尊心。
今天本来就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事事不顺。怎会变成这样。
他很生气。决不会让她就这样走了。一定要殴打她,逼她痛哭着道歉。
抱持这样的激情,秋名诚冲下公寓楼梯。
“香澄!”
走出大门,香澄正要上一辆轿车。不是出租车,而是普通私家车。他要把她拖下来。
秋名诚气势汹汹地跑到车旁。
“——”
时间仿佛静止了。秋名诚伸向副驾驶座的手僵硬了。方向盘后是一个魁梧的大汉。简直像熊一样。这是什么怪物?
秋名诚动弹不得,车缓缓启动,带着香澄驶离。
他不敢追上去。
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
“............哈啊啊啊啊啊......”
香澄面朝下伏在副驾驶,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开车的神谷充关心地问。
在彻底销毁秋名诚电脑里后,两人正驶回家所在的另一个城市。
“我没事,只是现在心情很复杂。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
“白乃这么长时间在痛苦,我却一无所知......我真是失职的母亲......”
“............”
香澄散发着阴郁气氛,充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
两个小时前,千里打电话给香澄。
说她见到了秋名诚。
从千里那里,香澄大概听说了所有情况。
“我注意到白乃害怕男人......但我以为那是因为她看见了那个人的出轨现场,受到了冲击,但是我以为她会没事的......现在想想真是可怕的错误。”
香澄闷闷地说。
尽管白乃从来没有说过,但香澄注意到白乃怕男人。但她注理解错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白乃在离婚半年前就已经被诚威胁。
她对自己判断错误感到恼火。
最后在白乃陷入危险时救了她的,是千里。她对他感激不尽。
“......别太自责了。秋名诚应该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是啊。”
香澄对充的话小小地点了点头。
当诚删除那些数据时,充在美玖住的公寓外面待命。这是香澄要求他做的。为了亲自动手给诚一个教训。
如果不这样,她无以面对白乃。
香澄果断地警告了诚,但这并没有让他对自己所做作为后悔。
“最让我难过的是,要我去责备白乃......”
“......”
听到香澄的话,充尴尬地沉默了。
对了。
香澄是白乃的母亲。孩子做错事,母亲就该责备他。无论有什么理由,白乃独自承受这样一个大问题都不能被容忍。
她为什么不求助?
这些地方都需要好好谈谈。
“当妈妈真难......”
看到香澄发自内心的叹息,充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我们必须履行责任。不让孩子走上歧途。”
香澄对他像自言自语的话小声说了句“是的”。
无论如何。
她要严厉责备白乃,警告她,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不能夸奖她,但要强烈地传达自己站在白乃这一边。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香澄一直在想她的女儿。
希望用尽可能不伤害白乃的方式责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