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我一直在想,旧东西之所以消失,总有其原因。”
“......”
“任何东西都在日复一日地发展改进。为了更方便使用,更高效。比如,洗衣板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洗衣机这个更方便的东西出现了。于是,拥有洗衣机的世界,洗衣板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
“也就是说,消失的东西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已然无用。当然,我不是说旧东西一无价值。但应该留给学者关注这些。我们如此宝贵的高中生活,应该把时间放在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上。......我想说的,千里你明白吧?”
信浓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
他说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确实,每一样消失的东西背后都有其原因。我们的高中生活的确非常短暂,这也是事实。
“——然而古文考试又不会因此消失。好了,信浓赶紧解决那些习题。你已经停笔好一会了。”
“不要——!我真的受够了!学古文有什么用,以后绝对不会用到!你见过早上集合问候都用『今日の天気は良きけり』的人吗!?”
“语法错误。『けり』要用连用形,正确得是『良かりけり』。”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
信浓一脸不满地喝干了刚从吧台拿的蜜瓜汽水。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叹息道:
“是你自己说测试临近,让我教你复习的吧。”
“是是......”
信浓一脸无精打采地重新对着习题集。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
就这样我在教信浓复习,这时——
“欢迎光临,三位客人吗?”
“是的,三位。”
“非常抱歉,目前没有空位了......”
“......嗯?”
“千里,怎么了吗?”
“我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和信浓坐的位置很近入口。向后一看就能看到入口。
“哎”
我和那里的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千里......你怎么在这里?”
“白乃,还有须磨,隐岐岛也在啊。”
站在那里是我的义妹白乃。仔细一看,白乃的朋友须磨和隐岐岛也在。两人和白乃一样,看到我也很惊讶的样子。
这样的地方碰见还真少见。
“我在复习。白乃你们呢?”
“我们也是打算复习的,但是......满座的样子。”
白乃环视店内说道。附近的服务员一脸歉意地站在那里。
确实,乍看之下,适合三人坐的位置似乎全部占满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去别的店吧。”
白乃看起来一点也不留恋,直接对身后的两个人说。
“真可惜呢。难得的机会,还想在吧台和甜品栏玩的。”
“对对,吧台可以选很多东西,很开心嘛——欸?凛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三人正要向出口走去,这时对面与我相对而坐的信浓说:
“等等,你们是千里的妹妹和朋友吧?”
“......请问您是?”
可能因为初次见面,白乃有些戒备地问。信浓似乎为缓和气氛,双手做了个手势说:
“我是信浓阿尔弗雷德,是千里的朋友。我有个提议,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坐呢?我们这桌是四人座,隔壁还有两个两人座,拼在一起就能坐下所有人了。”
确实如信浓所说,我们坐的是四人座。
旁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两人座空着,如果利用起来,可以坐下六个人。
这样的话白乃她们也可以坐下......
“......那我和信浓移到两人座,然后让白乃她们用这个四人座如何?不这样更好吗?”
“你们觉得呢?我们虽然在复习,但也不会打扰到你们。”
“信浓,你为什么无视我的话。”
可信浓不知为何对我的提议不予理会,直接对白乃她们说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他的表情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让我在意起来。
“嗯......”
白乃为难地看了看须磨她们。
“我没问题。”
“我也可以啦,但是......”
须磨之所以担心,大概是因为白乃不擅长应对男生吧。
我作为兄长倒还好,但这里还有初次见面的信浓。白乃会在意也无可厚非。
虽然隐岐岛没有说出来,但她也时不时看向白乃,似乎在观察她的状态。
“......”
“白乃,不用勉强自己——”
“那就冒昧坐下了。非常感谢。”
白乃用应对他人的微笑这么说道。
真是意外的发展。我还以为她会拒绝呢。
“太好了!说起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传说中的白乃小姐聊聊。”
“您过奖了。我也一直想认识千里先生的朋友。”
白乃在表面很温和地和信浓对话。
于是,我、信浓、白乃、须磨、隐岐岛五个人不知为何进行了学习会。
× × × × × ×
“白乃,和我们一起坐,你没关系吧?”
在自助餐台前,我问白乃。
须磨、隐岐岛和信浓三人正在桌边说笑。这里距离他们较远,我们的谈话应该听不见。
白乃在挑选茶叶时说:
“给您添麻烦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白乃你是否太勉强自己了。”
比如,白乃可能在犹豫要不要接受信浓提议共坐,或者担心拒绝后,给须磨和隐岐岛带来无谓的走动。
如果只是这种理由,作为哥哥我还是想设法帮忙的。
白乃摇摇头说:
“我没事的,并没有勉强自己。”
“是吗?”
“嗯。我之所以接受信浓学长的邀请,是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个训练。”
“训练......为了克服对男生的恐惧吗?”
“对。”
白乃对男性有强烈的抵触情绪。知道白乃的过去,我觉得这也无可厚非,但看起来白乃并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之前还给爷爷添麻烦了,我必须要克服这种恐惧。”
白乃握紧拳头,露出努力的样子。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阻拦了。
“我知道了。但也不要勉强。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
“您真是过度关心人了。”
“嗯......抱歉。”
我时不时忘记,我和白乃的年龄差只有一岁。我这样过度关心,对白乃来说可能反而是挑唆吧。
我不说话了,白乃咯咯笑道:
“请别道歉,我没那个意思。如果有困难我会请教您的。”
“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样说过后,我和白乃回到了座位上。
“你们两个回来啦,欢迎。”
看到我们回来,信浓举起手打招呼。
我瞥了一眼对面的须磨和隐岐岛,然后说:
“你们聊什么呢?”
“嗯?就是互相自我介绍之类的吧,我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呢。”
确实如此。我和白乃的两个朋友有点面熟,但对信浓来说是第一次见面。我本该做做中介的。
就在这时,隐岐岛开口道:
“其实我们知道信浓学长的。”
“诶?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在,在体育节上的推特视频。神谷学姐用排球狠狠打败一个叫赤城的人的那个。”
“啊,对了!”
须磨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
体育节......赤城......这是什么来着。
哦,我记起来了。赤城是个排球部的人,想通过我接近白乃。我们打了一场赌白乃的联系方式的比赛,最后我们赢了。
但是我不记得有视频这回事。信浓倒是有印象的样子。
“啊,那个啊。对对,是我上传的。不过视频已经删掉了。”
“信浓,你在说什么?”
“算了算了,别在意细节。”
他一笑带过。既然他说别在意,那我就不去在意了吧。
信浓的视线转到白乃身上。
“对了,白乃同学——”
“......”
在信浓的注视下,我看见白乃微微绷紧了肩膀。
和除我以外的男生接触,她果然还是有些害怕。
幸好信浃没注意到,直接对白乃说:
“白乃同学也看过那个视频吧?”
“嗯,凛让我看的。......有点丢脸呢。”
说着,白乃用些微怨恨的眼光瞥了我一下。为什么?
“哈哈,因为千里很喜欢白乃同学吧。我经常听他说你的事。”
“说我的事?说什么?”
“像白乃同学昨天做的晚饭很好吃,或者你经常穿的淡蓝色围裙很衬你之类的。”
“......千里先生。”
“我没有说谎啊。”
“就算不是谎言......”
白乃叹了口气,避开了我的视线。看起来有些不快。我说她手艺好,围裙好看都是真的啊。
不过让我放心的是,白乃和信浓的交谈还算正常。看来我也不需要过于担心。
“凛,第四题空着呢。”
“我一直在想,但怎么也想不出来......”
我对面的须磨和隐岐岛正在看习题集。
“果然还是不会呀。凛,你能教我这题吗?”
“太麻烦了,我不要。”
“诶—别这么冷淡,拜托了!我数学真的超级差的——”
“你所有课都很差好吗......”
隐岐岛不悦地说,然后瞟了我一眼。怎么了?
“对了,学长能教教凛数学吗?”
“嗯,没问题。”
“诶!?”
不知为何,须磨看起来很吃惊。我就那么不友好吗,教导后辈一点都不介意啊。
“那、那样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本来就是来教信浓的。教的对象换成你也没什么区别。”
我这样说,须磨有些战战兢兢地把习题集推给我。
为了方便我和须磨两人都能看到,习题集摆在桌子中间横放。
“这,这是第四题。”
“嗯。这一道吗?”
习题集是数学题,难度不高。但是如果不记住解题步骤还是很难的。
“我们从头开始吧。首先,要看把x轴的α放在哪里,不同的位置答案会不一样......须磨?”
“什,什么事?”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习题集在桌中央。如果不凑近弯腰看的话,很难从正确的角度读题目吧,但须磨为什么远离自己的座位呢?
这样的话题都看不清吧。
“不是,并不是讨厌跟学长靠近或什么的......”
“......?”
不知为何,须磨慌张地双手在身前挥来挥去。
然后脸有些红地说:
“就,就是会紧张......啊哈哈......”
面带尴尬的笑容,须磨说了这样的话。
紧张啊。的确,我是学长,不太好意思随意说话也可以理解。但是离太远的话教学就很困难了。
“抱歉,但你必须忍耐一下。那个位置看不清题目吧。”
“好,好的......”
虽然慢慢凑近了些,但须磨仍然一脸紧张,怎么看我都不像会有威压的样子吧。
× × × × × ×
我继续解释题目的解法。须磨一直紧张地坐在我旁边,不过最后似乎理解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我全部明白了!”
得到这样活力满满的回答,我很高兴。
“学长不仅很聪明,教书也很在行啊......太厉害了!”
须磨睁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直言赞赏我。被这样直接地夸奖,我还是很开心的。
“多亏了从去年开始就经常教别人,比如信浓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啊。”
“凛,你其他科目也找学长教教怎么样?你学习这么差劲。”
一边解题,隐岐岛对须磨说。须磨听了好像很不爽,深深叹了口气。
“须磨学习不好吗?”
“那是必然的。中期考试的时候她都要补考一半的科目了。”
“是,是这样吗......”
看起来情况相当惨淡。须磨也有些不自在地缩起了肩膀。
我们学校是所谓的名校。因此考试题目难度高,考查范围也广。有时候,老师甚至会不预警就出与大学程度相当的题目。
但是,须磨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学习应该还过得去才对......
“我是运动特长生,所以学习不是很在行......”
“运动特长生?那很厉害啊。”
确实,如果不是中学时在社团活动中有相当优异的成绩,是无法以运动特长生的方式进入我们学校的。
“社团是做什么的?”
“软式网球。”
说着,须磨拎起放在桌下的球拍包给我看。须磨是网球运动员啊,的确很衬她。
“社团活动很开心,但学习跟不上确实很难啊......”
须磨有些灰心丧气地说。要补考一半的科目,这确实很辛苦。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教你。”
“诶?真、真的吗?”
对于完全不熟的人我可能会推辞,但须磨是白乃的朋友。教她学习对我来说完全没问题。
须磨似乎非常高兴。在她旁边,隐岐岛露出一种阴险的笑容。
“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学长。您没忘我们的赌约吧?”
所谓的赌约,指的应该是期末考试的分数竞赛。
我和隐岐岛约定,分数高的一方可以给低分那方一个命令。
“我当然没有忘。不用担心。”
我是二年级的年级第一,但隐岐岛也是一年级的第一。不能大意。
“那就好。如果我赢了,暑假的时候学长帮我做作业哦。”
“还真是阴险的惩罚啊......”
我们学校的暑假作业量很大。每门课都会发作业册,要等到放假最后一天才拼死补做,简直是地狱。
这次我绝对不能输。我必须更加慎重以对了。
白乃和信浓也已经结束聊天,开始复习了。我也拿出自己的习题集开始学习。
“啊——我也到极限了,脑子转不过来了。”
信浓趴到桌子上说。
投降太快了吧,才刚开始复习一个小时不到啊,信浓。
“凛~我完全进不去状态......”
“你也累了?才刚开始而已诶?”
我对面的须磨也心灰意冷地说,被隐岐岛嫌弃了。她和信浓一样已经到了极限。
“你们两个没事吧......?”
白乃似乎有些担心地看着信浃和须磨。白乃还正常。
“信浓,须磨,才开始而已,再坚持一下。”
“哎——我觉得我今天已经很努力了啦。”
“我会努力的......”
不行。信浓已经完全厌倦学习,须磨也精神恍惚。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学习啊。
但是学习才刚开始,该怎么办呢。
“嗯......光学习也太无聊了。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增加兴趣怎么样?”
趴在桌上的信浓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游戏?考试复习也可以?”
“对对。解一页习题,最先完成的人获胜。”
“规则还是那么简单啊。”
这样的游戏真的能激发学习兴趣吗。
“以解题速度比赛,是吗。呃......”
“我是无所谓啦。”
“你倒是可能赢,但我大概率输吧。”
三个后辈的表情也很复杂。
果然,这样的策略激发不了学习兴趣——
“完成第一的人可以不受千里拒绝,向他提一个问题。”
“我加入游戏!”
须磨和隐岐岛精神抖擞地举手。
“请确认一下,真的可以问任何问题吗?真的任何问题?”
“当然可以啦,这可是难得的奖品。”
“我激动起来了,学长!”
须磨、隐岐岛、信浃三人兴奋起来。等一下,我完全没跟上。
“喂,信浓。我可没有同意。”
对了,我的问题提问权算什么奖品啊。
“我明白千里的感受。放心吧,我会给千里一个‘一次性否决任何问题的权利’的。”
“我没在担心这个。”
我象征性抗议了一下,但他们已经燃起了斗志。我真的不明白,这个奖品哪里能提高学习动力。
“真的可以问任何问题吗......”
白乃偷看了我一眼。
“难道白乃也要参加吗?”
“怎么了,不行吗?”
“我可没那个意思......”
白乃会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老实说,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但是,白乃似乎也很有干劲。这样的话,我也阻止不了了吧。
嗯,如果这个奖品能让大家有学习的兴趣,也就这样吧。
我也没什么会为难的问题要回避。
“......对了,信浓。你要干嘛?要是提问权是奖品的话,你参与的理由是?”
要是奖品是问我问题的权利,信浃根本没有必要参加游戏吧。我们从去年开始认识,他不会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吧。
“我就做主持人吧,总得有人当司仪嘛。”
“驳回。老老实实学习去。”
这家伙是想藉机偷懒吧,我才看不出来。
看着信浓泪眼汪汪地回到习题集上,我转向白乃和另两个后辈。
“......准备好了吗?”
三个人认真地点头。
“那,开始!”
我一声令下,三人齐刷刷拿起笔。
看起来,隐岐岛解题速度最快。年级第一果然厉害。
白乃虽不如隐岐岛,但解题也很快,须磨只解了两题就石化了。
“完成——”
最先完成的果然是隐岐岛。顺带说一下,白乃大概做了七成,须磨根本没完成一半。
“凛同学,太快了吧......”
“放水一点嘛。”
“好好好,下次一定。那么我可以问学长问题了。”
“......是啊。”
规则是让第一完成的人获得向我提问的权利。这真的有需求吗。
“唔......问什么好呢?”
隐岐岛想了想,双手抱胸。
我有一次不回答的机会。
不知道游戏会进行多少轮,但目前我有一次回避问题的权利。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上,但先保留着吧。
既然只有一次机会,我要留到最后时刻——
“学长是处男吗?”
“我使用不回答权。”
没想到竟然马上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