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先生,我一直在想——”
“怎么了,白乃?”
“你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什么意思?”
“像你递东西给我时只抓住边缘,我们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你总与我保持距离之类的。”
“......”
“我猜这大概是因为你考虑到我有轻度男性恐惧症吧。”
“......你看破了。白乃你真敏锐。”
“你原来是故意的吗......?我之前说过,你不用特意照顾我的感受。只有你,碰我也没关系。”
“............我会妥善处理的。”
“刚才您说什么?”
“嗯,理智上我明白,但是......作为了解白乃情况的人,主动碰触还是有些抵触。”
“您又过度保护了。既然我说没事,就真的没事。您也试着站在被照顾的一方思考一下吧。”
“............我会努力积极考虑的。”
“您为什么就是不肯直接说好呢?”
× × ×
× × ×
深夜一点,手机突然振动。
锁屏上显示有条LINE信息,发信人是......信浓。这个点有什么事吗。
我打开聊天界面一看。
信浓Alfred:『千里大人』
信浓Alfred:『请救救我』
信浓Alfred:『告诉我明天考试可能出的题目吧』
信浓Alfred:『拜托您了』
看来信浓想让我在期末考试中帮他作弊。
现在已经是考试周的尾声了。全五天,头两天已经结束,中间是周末,现在剩三天。
今天星期天,明天是考试的第三天。
我也一直在复习到现在这个点。
但是与我不同,信浓似乎情况比较紧急。
我先回他消息:
神谷千里:『我都要睡了』
信浓Alfred:『千里,你就帮帮我吧!下次我请客!』
信浓Alfred:『这样下去我可能要补考了!』
信浓死缠烂打的,我只好叹了口气。真是的,如果不想补考就平时就别偷懒好吗。
就这一次,我在提醒他后,把明天可能考的题目发给了信浓。
神谷:『大概会考这些吧。我去睡了』
信浓Alfred:『非常感谢您,千里大人!晚安!』
跟信浓聊完,我把手机放在桌上。
我起身去洗漱准备睡觉。
走出房间时注意到隔壁白乃的房间门缝里透着光。
似乎也能听到铅笔快速摩擦纸张的声音。
(白乃这个时候还在复习吗)
看来白乃为了明天的考试正在努力。
睡早点吧,我在心里对白乃说,然后从她房门前经过,上完厕所直接睡了。
× × ×
× × ×
“唔......”
“你看起来很困啊,白乃。”
第二天上学时,白乃异常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吃早餐时她也一直把头晃来晃去的,明显很困。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第三天,她这个状态没问题吗。
“是呢,睡得不太够......”
“看样子昨晚复习到很晚啊。”
至少到前天晚上一点白乃还醒着。
如果从那之后继续学习,睡眠不足也难免。
“你注意到了吗?”
“因为你房间的灯还亮着。看来你很努力啊。”
不仅仅是昨天,上周前两天的考试,白乃早晨也都是这副困倦的样子。
理由估计是夜里学习到很晚。她似乎下了不少功夫。
“......是呢。”
白乃低声嘀咕道。
“这次期末考我必须拼一下。”
“跟谁比分数吗?难不成和我以及凛?”
被那么一说,我想起岛根告诉我的分数比试之事。看来白乃已经知道了。
我接受比试可不是因为自信。
“不是的,还有其他原因吗?”
“......别再问千里了。是我个人的问题。”
被婉转拒绝打探。既然她这样说,我也只能退避三舍。
必须拼一下啊。
白乃平时就是那种认真学习的类型。
考试应该不会挂科吧。
但她现在的样子却像在为某事烦恼,是我的错觉吗。
“......别纠结太多,小心弄坏身体。”
我提醒道,白乃困倦地答了声“好的”。
结果——
“......晃晃悠悠”
“白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是,千里先生,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白乃还是一脸困倦。
就连吃早餐时也睁不开眼睛,手里还拿着碗筷。
奇怪。我昨天不是提醒过她嘛,怎么情况似乎更糟了。
“......白乃,你昨晚有好好睡吗?”
“勉强睡了些......”
“具体睡了多久?”
“......足以维持正常社会生活的时间。”
“可以具体点吗?”
“......不会影响社会生活的程度。”
她为什么避而不答呢。
从时间判定,白乃睡眠不足的原因近乎肯定是从昨天开始的期末考试。别无其他解释。
但是这和我了解的白乃大相径庭。
为了考试通宵,这很不像她会做的事。
难道她想拼分数有这么大的理由吗......?
总之,我决定提个醒。
“反正,今晚睡个好觉。”
期末考还有两天呢,这样下去白乃的身体吃不消的。
“我当然明白。”
白乃一本正经地点头。......她会遵守吗?
再次到了早晨。
“......这里用这个公式,带入得到n的值是......”
“......白乃。”
“怎么了千里,我今天应该不困的样子吧?”
一边吃早饭,白乃一边对着盘子边的习题本自言自语。
她的语气听着精神,表面上也不困,但是——
“白乃,昨晚我都警告过还是通宵了吧?你眼袋很严重欸。”
“您、您在说什么呀。”
白乃明显地躲避着我的视线。
今天的白乃除了状态似乎跟往常一样,脸色确实比昨天差了。可能喝了些能量饮料硬撑着。
问题不在于是否困倦。
“......你逞强过头了,白乃。”
“我才没有逞强,我很好。”
“听我说......如果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办?”
面对依然不听劝告的白乃,我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些。
白乃听后显得有点词穷,过了会儿低声嘀咕:
“......我不会给千里添麻烦的,这是我的问题。”
“可是......”
“这是我的问题,您就别管了。”
说完,白乃便一声不吭低头看书,直到上学时间都再没看我。
× × ×
× × ×
“终于结束了啊啊啊啊——!”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前排的信浓欢呼道。
“也不过期末考试而已,你反应太夸张了吧,信浓。”
“难得看你这么淡定,千里。太解脱了!总算结束了!放暑假啦!Yeah~”
他兴奋得不像话。
“考得怎么样?能逃过补考吗?”
“......千里,让我告诉你一个真理。只要成绩没出来,就都不是挂科。”
“醒醒信浓,那是自欺欺人。”
信浓一脸空洞地看着我。我特意帮他过关,结果他这反应,难道考得很差吗。
“那你自己呢?”
“我吗?遗憾的是——只有最后一题来不及检查三遍。”
“哦,和往常一样嘛。”
信浓一脸无奈地耸肩。什么反应?
“对了千里,正好这个机会,我们去吃顿饭吧?这是答谢你教我的。”
信浓提议道。我该怎么办呢,平时我是会去的,但是——
“抱歉,下次吧。”
“你有事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可能待会就有了。”
说着,我拿出手机,准备发条信息。点开白乃的聊天界面,输入:
神谷千里:『白乃,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可好?』
神谷千里:『如果你实在不想出去也行,我可以带外卖回家』
我发给白乃的内容是关于中午吃饭的。
“什么呀,和白乃小姐约会啊?”
信浓越过肩膀看我的手机屏幕。
“才不是。”我耸耸肩。
对白乃来说,不管中午还是晚上,她都会负责做饭。
但今天我想解放她,让她少操些心。
看她今早的状态,我想减轻她的负担。
“嗯......?”
“怎么了千里?”
“似乎收到新信息了。发信人是......香澄阿姨?”
这时我注意到LINE有新消息进来,发信人不是我找的白乃,而是香澄阿姨。
我查看信息内容。
嗯......原来如此。
“香澄是白乃的妈妈吧?她找你有事?”
“也不能说有事。不过,我有立即回家的理由了。抱歉了信浓,改天再请你吃饭。”
“好好好,代我向白乃问好。”
就这样,我离开了教室。
我本可以在校门口等白乃,但担心错过,还是直接回家再说吧。
可是一路上手机都没收到白乃的回信。
终于,我在没得到她回音的情况下回到了家。
“咦......?”
我刚要开门,却发现门已经开了。
我早上忘关了吗......?不可能啊。该不会有小偷吧。
我稍微警惕地推开门走进屋子,发现玄关放着白乃的鞋子。
她已经先我一步回来了。
我照常走廊想回房,途径开着的起居室时——
就看见白乃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白乃?”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叫了她一声。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该不会睡着了吧。
今早她就很困,小睡一下也无可厚非。
但很快我发现她状况不对。
她呼吸很浅很急,表情也痛苦。额头烫手。
(这可不是简单的睡眠不足啊)
我先在心里向她道歉,然后抱起她纤细的身体。
× × × × × ×
× × × × × ×
“嗯......哎?”
“醒了吗?”
“千里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醒白乃,她显得很惊讶。
我先道歉:
“先对不起了,情况紧急,我擅自进入你的房间。”
没错,这里是白乃的房间。我从起居室把白乃移到了这里。
总不能让她一直趴在桌子上,也不好意思让她使用我的房间,所以只能选择她自己的房间。
幸好白乃的房间很整洁,没有什么会让我尴尬的东西。
我让白乃躺在床上,准备了冰枕和运动饮料等看护用品,这时她醒了过来。
白乃似乎不太介意我进入她的房间。
“......是吗。”
白乃喃喃道,然后给我一个虚弱的笑容:
“对不起,让你这么费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噢?已经没事了吗?”
“是的。刚才只是睡眠不足,睡一觉就好了。”
在这种时候还这么说吗。
我拿出准备好的体温计递给白乃:
“量一下体温。”
“欸,不、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来,量一下。”
我强硬地说,白乃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过体温计测量。我转过身去,等待结果。
几分钟后传来哔的一声,我默默地伸出手,白乃像认输了似的把体温计递给我。
“......38.5度,还说没事吗?”
“......的确,感觉有点难受。”
果然如此。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
白乃身体不适的原因很明显。
“我不是说过吗,过度操劳会弄垮身体的。”
“是的......”
测试周她减少睡眠时间以应对考试。现在发烧就是过度反弹。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这段时间白乃的举动很反常,似乎为某事困扰。
虽然她说和我无关,但看到这种后果我也不得不追问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次无论如何也想拿到好成绩。”
“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不想让妈妈担心。”
“香澄阿姨?”
没想到会提到这个出人意料的名字。这和香澄小姐有关?
“妈妈本该和充叔叔更晚再结婚的。”
白乃斟词酌句地说。
“这和我转学的时间有关。他们决定再婚是我快上高一的时候。”
“......啊,是这样。”
白乃今年五月才转到我们学校。
高一五月转学确实比较少见。
我们学校的偏差值也比她之前的高中高不少。
“所以白乃提前转学是为了香澄阿姨他们?”
“......是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妈妈的幸福被耽搁。”
白乃低着头喃喃道。
“我觉得结果证明这是正确的。妈妈和充叔叔在一起看起来很幸福。但是妈妈开始更担心我了。”
“因为提前让你转学的愧疚?”
“是的。”
五月转学的确是微妙的时间点。班级关系基本固定,想融入不太容易。
我们学校的学业难度比她之前的高中高,这一点白乃转学前应该也考虑过吧。
“啊,所以这和你努力学习有关?”
我猜对了,白乃点点头。
“......如果得了差劲的分数,妈妈会很担心。她可能会自责是因为提早结婚给我造成的困扰。我不希望这样。”
原来如此。如果考试成绩好,至少可以说明转学对学习没有太大影响。
这就是白乃为什么那么拼命应对考试的原因。
对白乃来说,香澄小姐的事比什么都重要。有时候比自己还重要。
她的孝心当然值得嘉许,但是这次做得过火了。
我拿出手机,把收到的香澄小姐的信息展示给白乃看。
看到内容,白乃瞪大了眼睛。
信息内容是担心白乃操劳过度,叮嘱我照看她。
我看到这条信息后,担心白乃的状况,所以急忙回家的。
“这是妈妈......”
“考试后看到了香澄阿姨发来的信息。她似乎也在注意你的异常。”
没错。香澄小姐的信息就是关心白乃的身体状况。
今早她就察觉白乃身体出了问题。
我看到信息后很担心白乃,所以赶紧回家看她。
“......被看出来过度操劳了吗。”
白乃喃喃自语。
我说:
“她毕竟是你妈妈。不会一再视而不见的。”
“白乃,你认为香澄阿姨会开心看你不顾身体吗?”
“......不会。”
“那么,你这次做错了就应该明白了吧。”
“是的......”
白乃也意识到了问题,低下头不断点头。
“白乃,你应该学会更关心自己。”
“......关心自己?”
“对。你过于在意别人了。香澄阿姨、父亲,当然还有我,你都可以稍微任性一点。”
虽然她一直很成熟稳重,但别忘了在家里白乃是最小的。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即使您这样说,我也......”
“现在不需要立刻改变。随你想起来的时候。”
我这样告诉纠结的白乃。
“白乃,你想吃点什么吗?我想给你熬点粥。”
一边收拾用过的餐具,我问坐在床上的白乃。
买来的药和运动饮料都准备好了。冰枕和毛巾也拿来了。基本够用了,还是问问白乃的意见。
“不需要了......嗯。”
白乃想摇头,但停住了,似乎在犹豫什么。
“怎么了?”
“那个......可以稍微任性一下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白乃说这样的话。
“可以,什么都可以说。”
可能她介意我之前的言论。
白乃腼腆地请求道:
“可以握着我的手吗?就一小会儿。”
“......握手?”
意外的要求。可以吗?
“......发烧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会想起不好的事。”
白乃略带苦涩地说。
就像生病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我也理解身体不适时的不安。
但是有一点要先确认一下。
“白乃,必须握手吗?我坐在床边陪着你不行吗?”
白乃从床上直直地看我。
“......刚刚您不是说可以任性的吗?”
“我是说了,但问题不在这里吧。”
“难道您觉得碰我的手很讨厌吗?”
“怎么会呢。”
我在意的不是那个。白乃有点恼火。
“......我之前说过,只有千里先生碰我没关系。所以请别介意。”
“......你说的对。”
的确如白乃所言,我介意的是她的轻度恐男症。
她说只有我可以正常接触,但我还是很难轻易付诸行动。
我担心会让白乃不安。
“千里先生,伸出您的手。”
“......好。”
我小心翼翼地握住白乃伸来的手。
真小啊,整个手掌就可以包住,纤细修长的手。有点烫,应该是发烧的关系。
白乃直接用细长的手指缠住我的手指。
她的手没有颤抖或者僵硬,反而像在表达信任般用力握住我。
白乃微笑道:
“看吧,很正常对吧?”
“......是啊。”
我苦笑。这种程度我已经无法再怀疑了。
我也握紧了白乃的手,她满意地笑得更深了。
“从现在开始千里先生也可以随意碰我了,我不会讨厌的。”
她温和地说,还轻轻地开合我们牵着的手。
这种天真的举动似乎在表达她对我的信任,我也只能叹息。
今天的白乃很反常。平时的她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轻松的笑容,对我撒娇。
她一定很疲惫了。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让白乃变成这样。
“去睡吧,白乃。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入睡。”
“好的。请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会牢牢握住的,你放心睡吧。”
我背对着白乃坐在床边,和她十指相扣。
过了一会,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我伸手仍感受着白乃手上的温暖。睡着了还不松开我的手,有点调皮又可爱。
确认她睡着后,我小声说:
“......辛苦了。”
白乃为学习拼命,这是事实。我非常清楚。
我很想夸奖她的努力,但作为不得不说教的我,显然没有立场对她说赞扬的话。
但是对熟睡的她,应该无妨吧。
白乃还握着我的手,可能要睡到自然醒也不松开。
我就这样一直陪着白乃,等待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