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你觉得高中这短短三年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某个休息时间,信浓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觉得因人而异吧......”
“太天真了,千里。高中生活存在的意义不是早已确定了吗——玩个痛快,谈场恋爱,尽情享受青春!”
嗯,这种看法也无可厚非。
成年后就很难再有这样随心所欲地使用时间的机会了。儿童的工作就是玩耍,高中生也还能勉强享受这种年纪带来的特权吧。
但是——
“你抱怨再多补习也不会消失的,信浓。”
“讨厌......不想学习......让我去玩吧......”
“那就别拿红分喽......”
刚刚古文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了,文科弱项的信浓可谓惨不忍睹。之前还勉强和我一起复习考试的不是吗。
当然,现代史和日本史的分数似乎比往常要高一些,所以也不是完全徒劳。
“你们在吵什么啊?”
“哦,班长来了。”
“班长吗,真少见你主动来跟我们说话。”
“都说了我不是班长了嘛。”
碰巧路过的是我们班的班长,日野遥。不知是在问同学刚发下来的试卷的问题,手上拿着答案纸。
“班长,情况很糟糕,千里这个家伙真过分。”
“糟糕的应该是你的成绩吧,我好像听见你挂科了?”
“......对了,会长的分数是多少来着?”
“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分数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哦。”
“我24分。”
不管听几次都感觉分数很糟糕啊......
会长下巴抵手,思考了一下说:
“我的分数大概是信浓同学糟糕分数的三倍,再加10分左右吧。”
“会长,你觉得这种说法不会伤害别人的心吗?”
“神谷同学是多少分?”
“是信浓那个可怜分数的四倍加一点。”
“果然是毫无竞争力的年级第一名呢,就算四个信浓加在一起都赶不上吧。”
“你们两个把别人的成绩当做单位,我觉得不太妥当。”
就这样三个人闲聊着,突然我的手机震动,提示有新的消息。
发件人是......白乃吗?会有什么事吗。
打开LINE的聊天界面,映入眼帘的是这样的内容:
神谷白乃:“千里先生。”
神谷白乃:“今天的晚饭,可以帮我一起做吗?”
“......?”
真少见,白乃会请我帮忙做饭。
神谷千里:“可以啊,但是为什么突然要我帮忙呢?”
很快就已读,并回复道:
神谷白乃:“我想试着自己做匹萨。”
神谷白乃:“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觉得千里先生你应该挺在行的。”
神谷白乃:“如果你忙的话就算了......”
语句带着些许歉意,很有白乃的语气。
话说回来,理由我也能理解。
在这方面,我的确能提供一些帮助。
于是我给白乃回复“知道了”。
就在这时,铃声响起,下节课的老师进来了,我们只能打断谈话,各自回到座位上。
......不过,匹萨啊。好久没有做了。
既然白乃特意请我帮忙,中午休息时还是复习一下做法吧。
过后——
“那我就拜托您了。”
地点是我家的厨房。
白乃依然穿着惯常的围裙,深深鞠了一躬。
“别放在心上,平时的晚饭都是你在做,我反而该道谢。”
我这么说,白乃露出了小小的微笑,说了声“谢谢您”。
时间已经放学了,也不需要特地购买材料,我和白乃放学后就立刻开始准备晚饭。
“话说回来,......”
“怎么了吗?”
“......算了,没什么。我们开始准备吧。”
我打住了将要出口的话语,从橱柜里取出面粉、干酵母等食材。但是白乃似乎对我的态度感到疑惑,紧紧盯着我看。
“千里先生,刚才您好像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含糊其辞的反而更在意呢。”
唔......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就老实交代吧,继续这种尴尬气氛也不好。
“那个啊......”
“是?”
“......我经常会想,这围裙很衬你。”
白乃穿着她钟爱的淡蓝色家居服,外面罩着围裙。
颜色很衬她,更重要的是,平时给人优雅印象的白乃穿上这样的打扮,显得亲切了很多。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白乃这样的打扮,但每次都会被吸引视线。
听我这么说,白乃瞪大了眼睛。
“哎,真是的。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我要因为这个生气呢?”
“以前我说类似的话你会一脸不悦的表情。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注意,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确实记得,一起出去购物或者换季衣物等的时候,如果我夸她穿衣品味好就会被白乃讨厌的样子。
......不过,从白乃的反应看,她并没有特别介意的样子。
“我不讨厌的。被千里先生夸奖......很开心。”
“......是吗?”
“千里先生又不会随便奉承人。”
“这倒是。”
我确实不会随意夸人。如果我觉得不合适,就不会特意去夸。
“......所以。......谢谢您。”
听我这么说,白乃却怔住了,移开了视线。我不明白她这反应的含义。
白乃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
“之前是......想和男生保持距离,所以刻意对你强硬。所以,被夸奖什么的,我也不讨厌。”
“......是这样吗?”
“是的。”
白乃的表情被刘海挡住看不真切。但她至少不似从前那般讨厌的样子。
“那就好。”
“嗯。所以,请不要在意。......谢谢您。”
白乃抬头瞥了我一眼,这么说道。我觉得没必要道谢就是了。
原来如此。我以为白乃讨厌被夸,所以一直刻意克制。看来正常夸奖她也没关系。
“白乃很可爱,生来就是美人,任何衣服你穿都很衬你,像现在这种家里打扮也很适合你。”
“——”
我刚说到这里,白乃就重重地踩了我一脚,打断了我。
我看向她,白乃满脸通红,瞪着我。
“......够了,我们开始做饭吧。”
“啊,好的。”
我本来只是照她说的夸奖她一番,她却这么反应,怎么看都有点过分吧。
我颇感意外地开始准备晚饭。
× × × × × ×
× × × × × ×
要开始烹饪了。
我看着摆好的食材,对白乃说:
“我先做披萨面团。白乃就负责做番茄酱吧。”
“明白。”
白乃点头表示没问题。
披萨通常会用现成的番茄酱,要自己做的话也多用番茄罐头,但这次按白乃的提议,我们要用新鲜番茄来做。
因为这需要更多工序,所以分工是我做面团,白乃做酱。
我先把准备好的面粉、糖、干酵母等料倒进碗里,加入水搅拌。
我一边操作,一边随口问白乃一直好奇的问题:
“对了白乃。”
“什么事?”
“说晚了,但为什么今天非要做披萨?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
披萨给人一种聚会食物的感觉,但今天只是普通的平日。
白乃思考了一下,说:
“这个,我平时做的不都是日式料理吗。”
“的确,你做的大部分是和食类型。”
白乃做的料理以精致温馨的日式料理居多。
据说是因为从奶奶枫那里学来的料理,所以有这样的倾向。
“我觉得每天吃类似的东西也会腻,所以想试试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
“就是这样。”
“白乃的手艺无可挑剔,我觉得你不需要介意味道单一这件事。”
即使菜单以和食为主是事实,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问题。
无论营养搭配、色彩,考虑到我和爸爸量大,都会额外增加份量,所以完全没毛病。
“......”
“白乃?”
“......呃,既然你们觉得好吃就好。”
白乃说完便移开了视线。她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什么赶出脑海,然后重新告诉我:
“反正,今天就是想试试不同的东西。”
“这样啊。我觉得尝试新东西是好事。”
我对白乃的料理非常满意,但这种进取心也很可取。我会尽力提供帮助的。
“......其实还有别的理由......”
“?”
我好像听见白乃小声嘀咕了什么,但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样闲聊着,我们继续手上的活计。
面团做得差不多了,我加了点盐,移到撒了干粉的台面上,开始用手**。
我按压面团边缘把它拉长,然后折叠回面团,再拉长一次。如此反复直到面团表面变滑。
白乃一边做酱一边好奇地打量我的动作。
“......手艺很娴熟呢,千里先生。”
“我以前经常做这种东西。”
“原来如此......”
一边说,白乃的视线却黏在我搓面团的手上。
“......白乃也来试试?”
“可以吗?”
白乃抬起头,眼中隐约有光泽。看起来她也很有兴趣。
白乃停下做酱,来到我这边。
她捏了捏做到一半的面团,惊叹道:
“感觉很神奇呢。”
“白乃,先把表面揉到没有颗粒感可以吗?”
“好的!”
白乃卷起袖子,满怀干劲开始工作。
看她伸展、挤压洁白的面团,动作充满乐趣。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她,这样无忧无虑的举止还是头一次见。
白乃果然很喜欢烹饪吧。
“......”
正这么想的时候,白乃停下了手中的活。
“白乃,怎么了吗?”
“哈、哈......好累啊,这个。”
“才过去五分钟而已吧。”
我完全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到极限了。
“就算你这么说,面团出奇的硬......”
确实,这阶段的披萨面团有点硬,而且意外地重。揉捏伸展需要相当的力气。
“把面团拿到跟前,然后用体重压着揉。这样会轻松些。”
“这样吗?”
“不,胳膊要更收紧些,用肘部施力按压。”
“???是这样吗?”
看来我的讲解不太明白,即使用肢体语言也无法完全传达意思。面粉中麦胚芽比例高的披萨面团,对力量不足的白乃确实不太合适。
我本可以直接和白乃换位的,但她似乎玩得挺高兴的,我暂时接手也不太好。
我想了想,决定用最可靠的方式教她。
“......诶,千里先生?”
我的举动让白乃吃惊得肩膀一缩。
“等、等下,太近了吧。”
“用言语解释有点困难,你稍微忍耐一下。”
我绕到白乃身后,把我的手覆在她和面团较劲的手上。我的手掌贴着她的手背。
我要直接操作白乃的手,让她体会揉面团的方法。
难点是这个动作像从后面抱着白乃。......但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当然,我只碰她的手,没有碰其他地方。
我带动白乃的手在面团上施力。
“像这样,用手掌心施压面团。每次伸展面团方向要变化,这样面团口感会变好。”
“~~~~~~!”
我从后面覆手的关系,说话时嘴很接近白乃的耳朵。也许因此,每次我说话,白乃的身体都会抖一下。
......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了。
还是不要维持这个姿势太久的好。
“......抱歉,我太唐突了,白乃。”
教完面团的揉法,我放开白乃。
白乃的脸红到了耳朵。一手按在心口,像是要压住心跳,白乃有些抗议地说:
“......谢谢教我,但这样很伤心脏......”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真是的,太突然了......”
白乃的语气不是抱怨,更像在撒娇。这次确实是我不对。
但我也有话要说:
“......白乃之前不是说,就算我碰你也不会介意吗?”
“咦!”
一说到这,白乃刚消退的脸红又卷土重来。
我提到的是之前白乃为赶作业过度劳累生病,我照顾她时的对话。当时我想和白乃保持距离,但白乃注意到了,并明确表示不介意我碰她。
“我、我是说过......但,但是啊!”
白乃似乎记得,闷哼着瞪向我。
唔......的确,我这么直接是有点过分。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举手表示认输,白乃摇了摇头。
“没、没有关系。”
“?”
“没事的,刚才只是有点吓一跳而已......如果是千里先生的话,无论碰我还是靠近我......都不讨厌。”
白乃艰难地说着,一边强忍羞赧。她紧紧揪住围裙的下摆。
应该很难为情吧,但还是选择诚实地告诉我。这种小动作让我看到她对我的信任,不禁移开了视线。
“......这样、这样啊。”
“嗯、嗯。”
我们没有直接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我和白乃的距离,比以前确实近了不少。刚开始还有些戒备,现在突然亲密起来也不太习惯。
“......那么,下次我要是做类似的事,请事先告诉我。不然我会非常吃惊的。”
“......我知道了。”
“不是‘我知道了’,请你一定要注意。我会受不了的。”
“好、好的,我明白了。”
面对白乃的压力,我只能点头。白乃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于是,我们暂且打住了对话,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中。白乃继续做面团,我在一旁提供建议。
在我看来,我们的距离感,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确离以前近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