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折好的披萨面团发酵15分后,厚厚地留好边,摊平成圆形。
然后将白乃制作的番茄酱等配料放上,放入预热好的烤箱。
现在只需要等待烤好就可以了。
“这个,应该把充他们的份也一起烤了吧?”
“是呢,不烤的话,面团会一直鼓胀开来。”
“明白了。”
一边这样交谈,我和白乃一起张望着烤箱。
每张披萨需要烤10分钟左右,但由于无法同时烤很多张,总体上还是需要不少时间。
在这段空余的等待时间里,白乃突然说道:
“千里,果然很擅长这类东西呢。”
“指披萨的做法吗?”
“不仅是披萨,做点心也很在行。是自己研究学习来的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
“?”
我稍作考虑,觉得也无妨,于是继续说:
“关于做面包或点心的技巧,是从我妈那里学来的。她在这方面很在行。”
我这么说,白乃明显吃了一惊。
就像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样。
“对、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必介意。我也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我苦笑着对愧疚的白乃说。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一点白乃也清楚。
但也许是出于对我和爸爸的考虑,自从继母出现在我们家后,母亲的话题就鲜少被提起过。
对我和爸爸来说,我们并没有那么耿耿于怀......不过,对白乃和香澄阿姨来说,这可能确实是个难以处理的话题吧。
“那个,”
“?”
白乃犹豫地看着我,问道:
“...千里先生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嗯......”
我在记忆中搜寻着母亲的样子。
如果要描述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吧。登山、骑行、钓鱼、马拉松、滑雪,只要有空就会拉着我和爸爸到处跑。”
“竟、竟然到处跑吗?”
“...有一天放学回家,她突然递给我机票,逼我陪她去九州温泉旅行。那还是工作日呢。”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白乃不禁颤抖起来。的确如此。
我学的烘培也只是母亲众多爱好中的一项。
她烹饪洋食的手艺出奇地好,我问她为什么时,她说“因为很帅气嘛”。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她的运动神经很发达。”
“啊,这一点我大概能猜到。千里先生在运动方面也很在行嘛。”
“我跟她比,简直不值一提。在小学她是软式网球队,中学是篮球队,高中是排球队,带着原本很弱小的校队取得了全国大赛的冠军。”
“竟达到这样的级别吗!?”
以运动能力而言,我家绝对的第一是母亲。
无论体能还是技术上,我和爸爸都没有一次赢过母亲。
我也多少继承了母亲优秀的运动天赋。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人。”
“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势呢......”
“没错。”
我不禁苦笑起来。的确,母亲是一个极其活跃的人。
“...正因为她那样强壮,我完全想象不到她会病故。”
我不经意地如此嘀咕道。
“......”
“—啊。”
慌忙闭口,但已经太迟了。白乃绝对听见了。
啊,我并没有要说出这种话的意思。这听起来就像我至今无法接受母亲的死一样。
这样会让白乃担心的。
“不、不是的,白乃。刚才那个......”
当我结结巴巴想找借口时,白乃微微一笑。
“千里先生的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呢。”
“...是这样没错,但是......”
“看千里先生的表情,我就能明白。当谈到母亲的时候,千里先生看起来很开心。”
极其温柔的嗓音。
就像在关心我心中的不可见伤口一般。
与她平时的从容、以及近来逐渐展现的与年龄相符的言行不同,热情的语气让我屏住了呼吸。
“那么,披萨烤好了就更令人期待了。既然是从这样出色的母亲那里学来的,一定会很好吃的。”
白乃满怀期待地盯着烤箱看。
我不会迟钝到看不出白乃的用意。
我在白乃身边站定,一边检查烤焙情况,一边低声说:
“...谢谢你,白乃。你很温柔。”
“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白乃戏谑地看着我,我只能耸耸肩。
× × × × × ×
× × × × × ×
“哇...好吃...!”
尝了一片烤好的披萨后,白乃有些感动地说道。
“千里君,这个真的很好吃!”
“是吗,那就好。”
看着两眼放光的白乃,我报以苦笑。
披萨烤好了,现在是吃晚餐的时间。
我们做了普通的番茄酱奶酪披萨,还有马铃薯、烟肉搭配蛋黄酱的披萨。
两种都很美味,尤其是番茄酱的口感不同凡响,因为是用新鲜番茄手工制作的,带有浓郁的甜味和清爽的酸味。
“妈妈和充叔叔吃了也会很高兴的。”
“是呢。”
嗯,他们两个吃到白乃做的料理,估计什么都会开心吧。
一边环视着下一片要吃哪种披萨,白乃嘀咕道:
“我以前没怎么吃过披萨,原来可以这么好吃的话,我也想试试自己做...感觉可以针对配料做更多变化呢。”
看来白乃很喜欢手工披萨。
作为帮手,我也感到很高兴。
此后一段时间,我们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基本没怎么说话。
“...洗碗不用你来,白乃。”
“不行。您帮我做饭了,帮您分担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在厨房水槽前洗碗的我,白乃毫不动摇地在一旁这样说道。
嗯,白乃这样主张的话我也无所谓。
吃完晚饭后,我们在厨房进行后续的收拾。
通常洗碗工作等都是我来做,但今天白乃说要帮忙,态度很坚决。
因为我帮她准备了料理,所以她要回报我,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就分工合作起来,我洗碗,白乃收拾。
“~♪”
旁边传来白乃的哼歌声。
我觉得有点少见,不禁说道:
“今天的白乃心情不错嘛。”
“是、是这样吗?”
“嗯。”
不仅哼着歌洗碗,制作披萨和吃晚饭时也比平时有精神许多。
白乃平时比较酷,举止很沉着,今天这样的状态我记忆中还是首次见到。
白乃对我的话轻轻点头,说:
“的确如此呢,也许是吧。”
“这么喜欢披萨?”
“也有这个原因但......”
白乃斜眼瞟了我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吗?”
“不,就是,呃...”
白乃似乎有些言辞艰难。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下定决心般说道:
“...我觉得能和千里先生一起做饭,很开心。”
“...哈?”
意外的发言让我一时呆住。白乃慌忙摆手解释道:“不、没有其他意思的。”然后继续说:
“从小我经常一个人在家...妈妈工作也很忙...”
“...我明白。”
“其实也不觉得辛苦,只是偶尔也会寂寞吧。但是我也不能对辛苦工作的妈妈说‘请陪陪我’啊。”
白乃无论过去在秋名家还是现在,都是双亲都要工作的家庭。
锻炼出了家务全能且稳重的白乃。
即使一个人在家,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内心的真实感受,只有当事人白乃才清楚。
“来到这个家后,晚餐时至少有千里先生在一起。但其他时间我还是经常一个人...。”
白乃有些低落地把声音压低。
的确,我放学回家后要么就是学习,很少和白乃相处。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不、不是千里先生的错。这只是我的任性吧。再说,之前我还那么冷漠地对你,现在要求这种事也太好命了,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白乃激烈摇头,这么说道。
她那种态度是因为对男性的恐惧症,我不需要放在心上。
为打破紧张的沉默,白乃接着说:
“所以,今天很开心。做晚饭期间千里君一直在我身边,我们聊了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这么说道。
“是、是吗。”
“嗯。”
白乃灿烂地笑着,显得十分自然。
她这种毫无防备的举动让我感到一阵心痒,仿佛在向我传达她的信任。
“所以...”
白乃安静了一会,然后拿起已经擦干的碗遮住嘴巴。她有些羞赧地红着脸,羞涩地抬头看我。
“...希望今后也能...时不时地关注我一下,我会很开心的。”
“—!”
我倒吸一口冷气。
白乃带着讨好的目光请求我,看起来无比可爱。就像小孩子拉着喜爱的父母的衣角,是一种谨小慎微的信任表示。
她在向我撒娇。
作为家人,作为义兄,她在依靠我。
(......她自己并没有这种自觉吧。)
不论谁看白乃都会这么想,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
沉着冷静,成熟稳重,几乎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就这样的白乃,只对我毫无防备地撒娇,这种情况不由得令我的心跳加速。
我必须运用自制力维持镇定。
否则,说不定我就会去摸白乃的头了。
“?”
白乃歪着头看我。她自己多半没有意识到她有多可爱。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和我相处。
“想要在一起”这样的话就更要命了。即使我把她当成家人,也还是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怎么了吗,千里先生?”
“不、没什么......我们以后再多花点时间在一起说话吧,不止晚饭的时候。”
“好的!”
白乃对我磕磕巴巴的提议露出由衷的笑容。
我看着她愉快地继续洗碗的侧脸吐了口气。
以前我还在苦恼因为被白乃讨厌两人交流很难时,现在看来那简直是天大的错误。
——相比之下,现在白乃信任我反而更加考验我的心脏。
想起白乃刚才天真的笑颜,我不禁如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