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齐向远处望去,想要找到个人影,终于,一道黑影自远方出现,越来越近——可他走过的地方,地面,天空,门面房,雨丝,一切都变成了黑与白,如同一幅刻板素描。
只有他们是彩色的。
还没反应过来,一声炸响从身后爆开,广告屏玻璃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枪,子弹。
黑白阴影交叠破碎,明明素描般画面爆出不和谐刺耳声响,江莹呼吸急促起来,恐惧夹杂着别的什么涌入脑海,小腿霎时绷紧,微微酸痛伸张出快感。
“江莹,现在,离我越远越好。”李桦深吸一口气,“果然不是梦啊。”
望着江莹越跑越远,他从兜里掏出什么,手指捏的青白,终于做出了个抛掷动作——
那扭曲放松微笑面具下露出一瞬。
可江莹什么也没看见——明明从街角转出的她却刚来到另一端入口,只能擦干嘴角灰白雨滴,默默望着浅灰高光街心有如舞台上的两人。
“——1?是……”李桦朝空空如也的掌心看了一眼,一刹那,几发子弹直向他飞来,爆出一片片火光。
——衣服上烧出几个焦黑小洞,还在冒烟——只是漏出了皮肤,他垂下只来得及抬起的手臂,敲了敲,似乎愣了一下。
路这边,江莹终于看到黑影模样——漆黑衣服,带着兜帽,帽檐不深,却看不清脸。
——这个不是那个未收录的素材吗?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雨幕之中,“大师兄”闷头迎着弹雨就向着兜帽男冲去,一记直拳直应面门。兜帽男一抬手便钳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撂倒在地,旋即又补上一枪,那一声脆响,听起来分明像金属相击。
李桦挣扎着,还想从满地泥水中站起,却被兜帽男飞起一脚踹到门面房上,又冲他疾步走来,扬起手,手心凝起诡异突兀的绿光——
“轰!”
又一声巨响,巨物从天而降,耐摔王李桦被掀起的气浪吹得恢复了点意识,抬眼看去——是个巨型广告牌,也不知道挂在几楼的,摔成一大堆,正是方才兜帽男站的位置。
灯箱上尚未完全破碎的可爱字体黑白闪烁,“LOVE H”
他踉跄起身,拉着仍就盯着什么的江莹,于倾盆暴雨中没命奔跑。
楼顶,那个黄衣黄帽,戴着耳机的青年拿着螺丝刀轻快跳下楼边悬挂广告牌的高台,操着口流利东河语说道:“啧,雨真大。”
“救他干什么?”
辨不清男女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他有用,我‘看见’了,况且他还把包装纸扔到垃圾箱里了——不过,他的主子到底要干什么?”
他眯起眼,朝远方望去。
荫蔽一切的雨帷下,陈冉坐在楼顶,身上却没有一丝水渍,她悠闲地晃着双腿,甜甜笑着。
“你终于醒了,我的王子?”
他们俯瞰着幕布下奔跑的两人,如同那特洛伊的神明。
——江莹被他紧紧拉着,却没感到一丝温度,从他手心中传来的只有近乎金属的坚硬与冰冷。
单调雨声慢慢混入一丝细微杂音,里如同缓缓推入海滩的潮水般愈发响亮,最后居然喧宾夺主掩盖住雨。
是人声。一瞬恍惚,黑白相间的世界便恢复正常。
李桦缓缓停下,松开手,一下子蹲了下去,那张龇牙咧嘴“大师兄”面具上也有一个边缘焦黑的大洞,几近消失一半,露出有些茫然的右眼和不住颤抖的嘴角。他将双手覆在脸上,低沉声音自指缝里挤了出来:
“果然不是梦……就是来杀我的……我是对的”
“李……桦?”江莹敲敲他的背部,发出“当当”脆响,“所以究竟是……”
“对不起。”他突然打断,“请忘了,我,那个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质点’不存在,好吗?”
他的声音高亢而凄厉,最后几乎变成声嘶力竭的喊。
抽回手,江莹不知所措站在雨幕中,一切寂静下来,只有雨珠砸落地面的声音。
李桦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低沉压抑的语调:
“这不是什么小说……我很危险,不想再把其他人卷进来……还会回来的……”
“——所以,就当‘李桦’不存在,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最好也别再想起来,可以吗?”
他抬头看向江莹,眼神满是真诚,甚至于祈求。
“不对,不是这样的。”
“?”
“你否定自己,否定那些故事,只是因为你找不到那个好结局而已。”
“——我不知道你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请让我继续观察你!”
“??”
“总之,我有种预感,你会带来好结局的,请务必当我热血男主角的素材吧!”
“???”
“……你有病啊?”
已经是短时间能想到最脏的话了。
我们这位攻击性极低的男主角望着眼前只差一个土下坐眼中只有热切像是看着小白鼠的怪家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吓人,她是真有病。
关我屁事?!
他想打人。
李桦没理她,径直走过,越想越气,扶住一旁的移动垃圾桶踢了一脚。
几条街之外,一个男人撑着黑伞,走进江莹与李桦方才跑出的黑白街巷,在广告废墟前停下,他精瘦高大,皮肤黄黑,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轻佻微笑。
“真麻烦。”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废墟随即发出响动,扭曲的手,扭曲的脚……不成人样却没有一丝血迹的兜帽男从中爬出,站到男人面前。
“人没消灭,自己整的跟抽象画似的——这样带着你去开会,得被那几个失败者笑死。”
他叹了口气,手搭在兜帽男向后折了九十度的肩上,手中绿光闪烁。
渐渐地,兜帽男也被绿光包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绿火。
“好啦。”
他松开手,绿光落潮般迅速褪去,恢复出厂设置的兜帽男重新显现出来。接着,男人飞快甩了下伞,如同按下什么开关,“黑白街巷”霎时涌满各种颜色,就连广告牌都恢复如初。
仿佛一切只是一篇荒唐小说的逗点。
二人便连带伞一同消失在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