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桦发现，自己被塞在一个怪模怪样的圆柱容器中，除了苦茶没穿一件衣服，脑袋上还绑了个勒得很紧的氧气面罩，这里面还充满了透着蓝色的不知名液体，可自己的视野却没受到一丝影响——比如，他无比清晰地看到，容器外，那个叫王霸的大叔摊在一个太师椅上，脸上盖着张大报纸，跟院门口看门大爷似的。
——所以，刚才那只是一场梦？
他晃晃头，又活动一下手指，却突然发现自己熊前伤口竟然不见一丝痕迹，唯独那枚金黄骰子静静悬在身前溶液中。
……果然，到哪都摆脱不了。
李桦长叹一声，用力敲敲容器壁。
嗯，好好好，大叔睡得很安详，一点反应都没有。
偌大厂厅中，只有熟睡的王大叔和与他对脸的容器，容器不断发出敲击声，孤独地搁大厅里回荡。
就在这时，李桦注意到，一个大虫子缓缓爬上外壁，凑近一看，却倒抽一口冷气——它长着甲虫身体，却有个微雕般精致如同人颅骨一样的头。
和虫子四目相对一会儿，它又倒腾着六条小短腿晃了下去。
——它刚才……点了点头？
李桦眼巴巴望着虫子绕过“睡美叔”，径直爬到高台，压在一个绿色按钮上。
一股吸力立刻自脚下传来——底座打开无数细小的排水孔，液体飞快流逝着。
“咔。”
一声轻响，舱壁慢慢打开，只剩苦茶的李桦扶着缓了好一会儿，摘下氧气面罩，走到大叔面前——
依旧睡得安详，鼾声如雷。 “队长为了找你十二天没怎么合眼，让他睡吧。”
不知何时，那个矮……小于一个江莹的女孩已经站在高台边，手还不停抚弄着那只虫子，依旧用无比稳重的语调说着，“我是夏盖伊，叫我‘伊’即可，趁着这会先带您参观一下这里。”
“那个……姑娘……”
“您应该很想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的原因以及那个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是从哪来的吧，跟我来。”
听到这里，李桦瞳孔骤缩，快步跟了上去。
“你们人类，并不孤单——这个宇宙中有很多生命，碳基，硅基，星云生命……什么都有。”她说着，拐了个弯，在一个昏暗房间前停下，“里面的东西，可能会颠覆您的认知，但也是您被种下的因。”
深吸一口气。李桦踏入房间。
这似乎是个陈列室。
没有大灯，只有一排排玻璃展柜中散出昏黄的光，厚重黑暗压下，配合中央空调令人感到喘不过气的阴冷——李桦突然想起自己只穿了个苦茶。
“姑娘……”
“看这里。”伊又打断了他，指着一个展柜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桦扫了一眼，便立刻被吸引住了——是一块块漆黑巨厚的石板，上面雕刻着各种虫子模样的小东西，大概是一组浮雕。
第一幅上，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伏在一个大圆四周，圆形物体周围刻满了繁复花纹，四处发散。
“这是……小虫人在崇拜他们的神？”李桦犹疑道。
“小虫人……您继续。”
第二幅图左侧，出现一个跟圆形物同样大小的三角形，不同的是，三角形物体伸出的是无数凌乱的触手，不少都卷着小虫人。
“小虫人受到什么强大生物的攻击。”
伊默默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三幅图图幅最大，却已裂成四份——一条曲线贯穿四块石板，勾勒出宽阔地面，地上散布着手中拿着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小虫人和大三角，像是在厮杀。而地面之下，刻画着一个几乎有半幅图大小的大三角，它伸出许多更为粗壮的触手，破土而出。
“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在攻击小虫人……等会儿，那又是什么？”
浮雕右上，覆盖了四分之一圆，上面还有一道狭长的眼睛纹路。
“死星，又叫游荡者，是游离在宇宙中的类星球生命，特征就是表面那个眼状纹路——会让各种族都觉得是自己眼睛的信息扭曲，它会被剧烈熵增吸引，来到星球旁边引发各种灾害——从引力干扰潮汐锁定到复苏支配级最古者，直到文明毁灭才会寻找下一个目标。”伊盯着那石块，出神说着，“夏……石板上这个种族，就是因为死星降临毁灭的。”
“可问题是之前我可从来没见过外星人啊？”
“因为这里在外面看来就是个战争坟场。”她顿了顿，“荒凉到高效能源被榨得一点不剩……具体上课会讲的。”
？有种不好的预感……
“呃……”李桦沉吟片刻，“所以你们所说的熵是啥？”
“‘概熵’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系统的紊乱度，嗯，对于‘事实’具有破坏性的‘可能’集合，打个比方，大家都按红绿灯结果忽然冒出个御剑飞行的，交通系统有序性就会降低。”一个懒洋洋声音传来，李桦随即感到身上披了一件长袍，他转头一看，王霸叔正笑呵呵拎着个“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望着他，“很不巧，目前发现来看，异能者跟神秘学那群家伙甚至大部分外星人用的能量都能统归为‘界能’，一种对于刺激熵增而言天赋异禀的能量。”
“而地星对外域事务防卫处，就是为了遏制熵增成立的。”
李桦捏着手中的骰子，若有所思。
“所以你们带我来，就是因为我引发了熵增？”
“很聪明——但不完全对。”王霸耸耸肩，抿了口可乐，“提醒你一下，你的能力可不是天生的？”
“也就是说，能退吗？”
李桦沉吟片刻，一脸严肃。
“咳，咳，咳——”
王霸差点没喷出来，就连一旁的伊也是一愣，他艰难咽下那口险些要了命的可乐：“我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你。”
“而据我们现在的情报，地星目前在进行一场‘四皇之决’，也就是四个不知原因陷入不可活动状态的支配级最古者——你可以理解为四个死了但没死透的外星人，将自己的部分能量传递给选定的人，让他们互相厮杀，增高地星熵值，吸引死星。”王霸指向那副浮雕，“他们啥目的姑且不论，但咱应该会变成那个样子。”
李桦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所以我是四皇控制的人之一？”
“不，这正是问题所在——刚才做的检测报告显示你就算在那个王八壳子形态下的波长也是标标准准的‘常规物质’——这意味着你连修道者都不可能是，只能是天生异能者，更别说支配级仆从了。”
说着，他从大衣中掏出一沓A4纸。 “喏，报告，留个纪念？”
李桦接过文件，随手翻了几页，深吸一口气，果断把它们扔到展柜上：“可我的能力……绝对是后来才有的。”
“我们知道。”一直站在旁边看浮雕的伊开口，“您与可疑者第二次交锋时，我的探测虫记录了您发动能力的全过程——您的手中一定握着什么东西，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一只甲虫飞来，背部亮起，在墙壁上展开巨幅投影，一帧一帧放着某个人边跑边浮夸地扔起什么以及那根已经出现在影像边缘近在咫尺的路杆子……
“——这是我们慢放几十遍得出的……”
“咳咳，现在推测，‘外星人’能级过强，无法将能力直接赋予人类——之前妖怪里就出现过。”王霸叔在李桦脸部即将于路杆硬着陆的那一帧按停甲虫，尬笑着接过话茬，“因为如果人类直接接触他们的力量，就会共享大量的记忆片段和高熵能量，足以把任何人脑袋撑爆——只能把力量附到‘物’上，通过‘物’发动力量。”
“所以使用外物发动能力是你们的判断标准之一。”
“不错，我们上报以后，上面的意思是把你这个实例留在对星处观察，反正有异常就击毙。”王霸依旧笑着，伸出手，“然后，我是你的负责人，修道者王霸，欢迎你成为对星处A片区总署小队的——临时工，‘第五人’同志。”
李桦一脸淡然伸出手，边握边说：“那我睡哪儿？能回家吗？”
……纵然是王霸也不得不惊叹此人粗壮的脑神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