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到王霸那张笑呵呵的大脸。
“说真的，挺好奇你梦到了啥。”王霸说着，把灰蓝工作服丢过来，“——要这是个池子，现在你已经搁汗里游泳了。”
“我说梦见四皇了你信吗？”
李桦有气无力说着，抹了把汗，披上衣服，拖着脚走向洗漱台。
王霸撇撇嘴：“我信——知道‘枪在手，跟我走，杀四皇，保星球’么？”
“不知道。”
“你在进修院说的梦话，被研究员记下来了。”王霸耸耸肩，“所以你就算梦到把四皇按在地上摩擦我都不奇怪。”
水流声停息，李桦快步走出，拿起一桶泡面放到桌上，深吸一口气：“队长，你六点多来隔壁串门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是，是为了蹭碗面。”他一脸自然而然地拿起另一桶泡面，一本正经道，“顺便谈一下‘阿修罗’事件。”
“能本大区已经封锁事发海域，昨天晚上终端发了——是又出什么事了？”
李桦皱起眉头。
王霸一拍大腿：“猜对了，就是要出大事——能本要行动了，昨晚是在准备。”
“哦。”
李桦啃起火腿肠，静静看着他。
“咳咳——以为这就完了？”王霸露出一个欠欠的笑容，“本队长掌握更加详实的信息。”
李桦又把盖子掀开，瞅了眼泡面，长叹一口气，又把叉子插回去。
“喂，露出点惊讶表情啊，本队长还活着……算了，接下来你肯定感兴趣。”像是地下党接头，又如长妈妈即将发动切切查查，王霸压低声音，“东河这边做了几十次靶实验，确定了代号‘阿修罗’的鬼怪单体只会大概率对船形物体发动攻击。”
李桦扬扬眉毛：“所以那个阿修罗只是喝核污水长大想要吃海豹零食的鲨鱼？”
“那反倒好了，他们自己抓住找人试吃一下得了。”王霸耸耸肩，“好了——如果是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话……”李桦沉吟着，吸溜一口面，“会找一艘加固的船，扔一群能打的队员去甲板上，等大鲨鱼一冒头，就打翻他。”
“一分。”王霸大大咧咧靠在长椅上，斜眼瞥着他，“三年战术理论学沙子里了？”
“还没结束呢。”李桦眯起眼睛，“对星处必须保证活动隐蔽，那么大一个家伙在海里的话，按最小熵增原则，可以考虑布设水性二级三人幻阵或者道性一甲一人结界。”
“不考虑冰系异能者控制吗？”
“你没分了，队长。”
王霸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我也查过档案了，关于‘阿修罗’的目击记录从两年前就开始有了，那玩意儿几乎不懂得怎么荫蔽，此外——”李桦抽出一沓报告，扔到他面前，“尽我所能找到了这片海域两年来海难失踪记录，三个目击记录时间能对上，都被包含进去了。”
“也就是说，那玩意智力不高，但对‘船’有着极深的执念，我们只需要把它钓上来就行，冰系能力可是很难打扫的。”
“——只是，我想知道，我做的这些，对星处会没做过吗？”
“协议啊同志，我们又不是共济会，跟哪个政府签的非紧急事态协议里可都不包括领海事件。”王霸插着双手坐直身子，直视着那双眼睛，“好了五分扣你一分，还有吗，第五人同志？”
李桦深吸一口气，靠回椅背。
“尽量找会游泳的，毕竟就算是对星处也不能保证战术背包百分百没问题——2.0百分之五的故障率，害得我在大沙漠里吃了三天沙子。”
“嗯，你会游泳吗？”
王霸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脸上露出无比诡异的笑容。
李桦顿了一下，扒完最后一口面，又是一声长叹：“会。”
“东河这边计划和你想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会有两艘船，一号船先上——船上只有你一个人，我在二号船上给你计分，要是你被‘阿修罗’海扁半死，二号船才会支援——当然，战斗分数会低那么亿点点。”他起身抄起电视柜上一瓶可乐，扬了扬，“不过好歹战术分拿了，先庆祝一下吧，我请客。”
“队长，你卖得那堆可乐还在包里，这是旅馆……”
“我知道——那包里是专门带回去的。”王霸抿了口可乐，老奸巨猾的笑着，“反正给报销，多多益善。”
“……”
东河，能本，18点，能本湾。
太阳没出来天有一丝亮叫黎明，太阳落下地平线留下暗红的血液叫黄昏，白天或许还有暴雨和多云——一切似乎都在啃食着阳光，留给我们的到底有多少呢？
可人们大多依旧喜欢阳光吧，大部分人在白天活动，工作——
“喂，想什么呢，马上要干活去了！”
一双手拍在李桦肩膀上，打断施法。
……是啊，但对星处的我们得在大晚上的打架。
水泥浇筑的灰色梯台层叠，最后像舌头一样伸到海中，他便走在舌头上，看着路边支起一排排的木杆和像匍匐的青蛙般一块一块鼓起随风飘起的绿色塑料布。
带着红色头巾像个滑稽的红色小三角的渔民正搁路边蹲着，用皲裂的手拣着鱼，把它们扔进泡沫箱里，还有三三两两的说说笑笑擦肩而过，朝着顶上那排奇形怪状的小房子踱去。
“好了，到啦。”他们顺着人流，在两艘相对较大的渔船边停下，“我们过会儿坐这两个，一号是改装船，我负责操控。”
“这是渔船吧……”
“还记得你提到两年前第一起目击事件吗？”王霸没有直接回答，“那艘三人小渔船失踪了，有个老人在远处的渔船上目击了那个黑色巨影。”
“——那艘三人小渔船上有他的孩子。”
“可谁会相信一个老头描述不清的大海上的巨人呢，就连渔民们也开玩笑似的把那玩意儿叫做‘阿修罗’。”
李桦不自主捏紧了拳头：“可政府……”
“政府更不会因为一艘小渔船和那些什么用也没有的证词去主动把它上调成紧急事件让一个国际性民间组织介入——而恕我直言，大部分事业性异常事务处理机构比我还像混饭吃的。”王霸耸耸肩，“——直到这次游轮事件后，共济会已经准备砸门了，才找上我们。”
沉默许久。
望着远处伫立的佝偻着背，一动不动看着这边的红三角，李桦问道：“那我们呢？”
“大部分高效的机构，比如你家马桶堵了都可能有关系的共济会，是靠信仰维持的。”王霸笑了笑，“对星处的核心机构……大概算是个传销组织吧，那个处长天天给画饼子，偏偏还该死的香甜。”
他们上船准备熟悉一下，李桦望向远处海面，晚上出海的这批渔民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不黑不白的海面上撑着一道道平行的横网，静静等候黎明。
他整整背包，忽然想到什么。
“那队长，我们真的算是独立于世界的组织吗？”
“除了道盟那群傻X，没人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独立组织，你未辟谷那些人吃的米面粮油和资金是从厕所捞的吗？”
……头一次见攻击性这么强的队长，感觉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你愿意合作我们就出力，你怀疑我就独自美丽。”
“——所以，对星处肯定也有密切合作的国家，当然喽，是在共济会的饼子之外。”
王霸猛灌了一口可乐，李桦也不再言语，在海风吹拂下搭在栏杆上望着码头。
老红三角依旧站在那里，他听不到他们的话，也不在意，只是站在那，看着，像座灯塔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