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东河，能本，七点三十分。
“寿司果然搭可乐，感觉都要发光了……”王霸把瓶子举到灯光下，眯着眼睛瞅着里面透着深红的可乐，歪着嘴笑，跟喝高了似的，“——你小子真厉害，没白送你笔记。”
李桦抄起个寿司塞进嘴里，斜了眼喝个可乐画风都在变异的某人：“这就是队长说要庆功跑了半个城公款买最贵的寿司还在路上吃了一大半的原因？”
王霸一怔，望见寿司盒上贴着的喷码，一拍脑袋：“太高兴忘把这个扣下来了。”
“……”
“剩下的你吃吧。”王霸讪笑着将盒子推过来，“对了，明天和我去能本大区总部，找区长要个证明，还有三等功奖金，咱就回去。”
“哦。”李桦只是顿了一下，一脸淡定地继续把寿司往嘴里塞——他已经习惯王霸吃饭的时候“顺便”说正事了。
这时，“酷派·伪”突然震了起来，王霸瞥了眼来电显示，一脸笑意站起，拍拍他的肩膀：
“加油，我就不搁这发光了。”
然后扬长而去。
李桦长叹一口气，接通电话：“怎么了？”
“祝贺满分。”
对面的声音依旧轻快，甚至能听见背景中铅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可他莫名其妙听出了一丝开心……是不是能报江语十级了？
“你已经知道了？”
“队长发了——都发到合城大群了。”
“正式成绩还没下来呢。”他有些哭笑不得，“对了，你好像很高兴——还有好消息？”
“你要回来，大家都很高兴，而且——”江莹语调愈发上扬，“我跟着伊姐消灭了一个异外级的鬼怪，头一回呢。”
——异外级……
一时间李桦表情无比微妙，最终只好抬头望灯。
——这就是正式工跟拼死拼活赚奖金还债的临时工的区别吗？天天旁边还有个队长嘟囔着“你也不希望这债务背一辈子吧”给我上压力……
“对了，你在东河的话，”她顿了一下，“能帮我拍几张照片——当特色素材？”
“行，现在正好出去转转。”
李桦披上外套，起身走向门口。
八点半，夜幕遮蔽整个天穹，却又被四处灯火——广告，招牌，新干线的导引牌挤出城市，留下深深浅浅，由红到紫各色天空——依旧川流不息的人潮与街边的树，草，花，李桦，时而冒出的古建筑融在一起。
——人很多，他便默默看着。
右边那群人举着牌子，写着什么“核污水排放抗议！”，浩浩荡荡一大片，走了过去，路这边一家挂着“禁止华国人入内”的木质小店面前，带着厨师帽的大将抱着二臂跟吃了三斤核污水似的看着。
他默默拍下一张照片，避开人群，朝着被城市所环绕的那座山走去，建筑愈发矮小破旧，斜坡也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咔嚓——”
李桦认真拍下街头一树盛绽的粉樱，和树下落满花瓣的石质小神龛。
里面的石头狐狸眯缝着眼正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的望着什么。
——好像现在这种环境马上应该蹦出来个鬼来着。
不过，且不说对星处武德何其充沛某人还迫切需要业绩，他似乎也只有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与人中保持这种无意义的安全感……
突然，他停下脚步，呼吸急促起来，死死盯着一块小小的招牌——那是个没什么人的小花店，海蓝底色招牌上镶嵌着意大利斜体白灯箱“see·sea”，招牌左下角还有那个无比熟悉的眼状纹路。
“欢迎光临本店，摆在店门口左边开花的是铁筷子，右边还没开花的是无尽夏，也是本店主打花品。”
一个一身黄衣，挂着耳机，看着比自己还小点儿的少年迎了出来，“然而您并不感兴趣，似乎很想进入正题——不用问了，短信是我发的。”
“……”
李桦感到自己想说的话被硬生生塞回自己嘴里，憋了半天，终于道：“您……是四皇仆从？”
“是又如何？”素盏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店里走去，“如果始终活在‘身为四皇仆从真是不幸’中，才是不幸。”
跟他走入店里，李桦便立刻被满处葱绿包围——吊盆，水培，大盆，小盆……各种植物挤在这个十几平的小店，就连柜台上都摆着几十盆花和一个裹满布条的棍状物——上面还是挂了一堆用于展示的种子花肥……
只有中央留下一片空，架着一方小玻璃桌，忠实倒映着四处嫣红青绿。
素盏名无比熟练地抽出两个纸杯，倒上水，拉出两个藤椅：“请坐——您还有疑问吧？”
李桦坐下，紧盯着面前挂着一脸商业性微笑的他，深吸一口气：“据我所知，四皇仆从应该互相争斗……您当时为什么提醒我？”
听到这里，他敛住笑，轻抿一口茶，一本正经道：“您当时没把奶茶包装乱扔——看您就顺眼了。”
“不，第一次是您引我过来的。”李桦重重放下水杯，“我说的是第二次。”
面前的少年顿了一下，继续笑着。
“客人啊，放轻松——要是想杀您，我又干嘛把广告牌砸下去呢？”
“而且对我主而言，‘无名’是更大的敌人——您是他的敌人，我们就是朋友。”素盏名说着，莫名其妙无比熟练地拎起三盆花，“沙漠玫瑰，无尽夏，铁筷子，看在朋友的份上，三千东元一次带走，附送一次有奖竞猜。”
“？”
“忘了告诉您了，您的那位朋友其实很喜欢花，因为花是为数不多她能满意描绘下来有色彩的活物。”素盏名直视着他，淡淡道，“可惜她被您卷入，您却只知道她是个漫画家。”
“放心，花没问题，做生意的嘛，实在不行带回去让对星处那位检查一下。”
“您要是不买，伤了本朋友的心鄙人可真保不准会做什么~”
“我……”李桦一咬牙关，“买！”
“好。”素盏名恢复了商业性微笑，“那接下来就是有奖竞猜——我的能力是什么？”
他一下子怔住了。
……这就好比你铆足了劲肝BOSS突然弹出个无良广告正痛心疾首只余对面BOSS突然开始唠家常报身份证祝你早点弄死他通关。
沉吟许久，他才无比谨慎道：“看到……过去和未来？”
“不完全对，没关系。”素盏名掏出一个方方正正满是金色纹络的木盒，打开拿出一把梳子递了过来，鼻前立即充满特有的檀香——和若隐若现的头油味儿。
李桦接过这把做工精巧似乎还被盘的乌亮的梳子。
“这是……”
“带好，有用。”素盏名十郎十指交叠端正坐在桌前，依旧挂着笑，目送一脸迷惑两眼发直的李桦提着三大盆花走出店铺，耳机中再次响起“主”的声音。
“怎么又要害他了？”
“谁让我刚好看见他不好的未来了？之前只是为了表达对他不乱扔垃圾的敬意。”
他举杯仰尽最后一口茶，凝视着门外纯粹的漆黑，“当时任由无名把第五人杀了，保不准他就会火力对准我——您也看见了，那家伙像蟑螂一样，四皇之会见到他的那一刻真以为闹鬼了。”
“更难受的是，他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他向后一仰，眯起眼抬头望灯：“毕竟这是四皇之决，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也决定地星在谁手上吧。”
“我可是要灭绝你们？”
“您既然给了我活着的机会，我一定会履行我和母亲的承诺，尽心侍奉于您。”
店面之外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一个提着三盆花一脸肉疼的身影正打着电话。
“队长，定位发给你了，还有店里面的照片。”
“对了，回去你帮我看看那个梳子，应该是个老东西，要没问题我就卖了还债。”
而在能本另一端的小巷，一片寂静，铺满单调的黑与白，只有一团绿火显得突兀而鲜艳，无声跃动，吞噬着一个小小店面，幽莹的光映出默默站在店前的两人。
“啧，又是幻术。”
奈亚依旧微笑，绿光剪出嘴角诡异的弧度。
“好吧，再去其他地方溜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