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用不知从哪掏出的漆黑手帕给挣扎着的“我”擦擦嘴,随手燃起黑焰将盘子蒸干,牵起“我”的手,缓缓打开那扇厚重大门——
门外是死寂,远处似有似无闪亮着的群星被近处一大团一大团的灰白烟尘笼盖,无数碎片静静漂浮其中,如同挂起一串串风铃。
“还没死。”
他眯起眼,吻了下怀中“我”的额头:
“孩子,光羽信标掌握了吗?”
“嗯。”
“那就好办了。”“爸爸”把“我”举过头顶,指向尘埃掩映的一片扭曲着的淡黄空间,“帮我追踪一下这个吧,‘视野’共享一下。”
“——为了以后平静的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一切反而愈来愈亮,无数流光划过,图景飞快重构。
剧烈疼痛霎时刺进我的大脑,我回过神,感受着身后的可怕的凝视。
好奇让我禁不住要回头,恐惧却让视野伴随一阵阵剧痛跳跃,震颤。
突然,一阵歌声传来。
“别回头哦,我不想要一个人偶。”
“祂的残像,也绝非你能承受。”
“顺遂我的视野,像我一样做事。”
“你是我的一部分,这是你答应的~”
“……”
声音终于像是包裹住我,却只有只言片语落入耳朵,什么也听不清,我终于意识到,“思考”在逐渐停止。
没有恐惧,很舒服,很温暖。
不对!不对!不对!
不……
阳光涌入,背景充满橙红。
奇怪的,没见过的水打着白沫一轮又一轮慢悠悠拍击着金黄的细土,稀疏而样貌奇特的植物们迎着白沫和阳光在风中招展。
——却没有一丝鸟鸣,一丝兽啼。
简直就跟爸爸的星一样。
啊,找到了,那个什么征服者,害死妈妈的家伙。
唯独那个身影像个瘸腿的红车踉踉跄跄在细土上徘徊,披着一个破旧的披风,兜帽隐去面容,纵使边沿一缕缕布条随风飘舞,依旧高傲展现着一身金黄。
——像只炸米鱼。
“感应,感应……姐姐,我来杀你了。”
那家伙停下来絮絮叨叨,看着自海面浮出四肢爬行却长着鱼身咕噜咕噜低吼着的一堆丑陋鱼人,身后一团团火焰也渐渐凝聚人形,与逐渐隆起的土块一起围住他。
“退后。”
那堆奇怪家伙让出一条路,穿着湛蓝百褶裙的高挑大姐姐带着一个两肢着地的巨大鱼人慢慢走来。
“达贡,请带他们回去——同志们在这里更危险。”
大概叫做达贡的巨大鱼人咕噜几声,匍匐下嶙峋干瘦,满是硬瘤的身体,带着所有人如潮水快速退去。
“真好,我们又见面了。”黄袍人说着,手心突出两根尖锐骨刺,恶心的淡绿粘液顺着尖端缓缓滴下。
“莫拉克星人的空间穿刺?你往自己身上塞了多少东西?”大姐姐看着有些惊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可怜的弟弟?”
“咱亲爱的老爹和我的外公啊。”黄袍下传来阵阵低笑,“你是长女,又觉醒了堪比父亲的预知能力——可我那个阿维斯母亲呢?我呢?”
“大联盟失败那时候,基格安不敢报复强盛的阿维斯,把赔款全压在匹林这里。”
“——外有阿维斯艾奥科王,你那个外公虎视眈眈,内里父亲跟众臣不作为,市场上一个餐包能卖50万银晶,官职可以买卖,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所以我才带着各族起义,离开匹林,来这里创建‘新世纪’。”蓝头发大姐姐有点心疼的望着那个形状诡异,黄色破布迎风招展的身影,“当时不是约定好一起逃走的吗?为什么找不到你了?”
“因为我不想走啊,姐姐。你看到的是这个国家,你可怜的是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被父亲冷落的哈斯塔。”
“可我,始终也忘不了——”
“母亲被当做外公的弃子再无联系,父亲单单因为我觉醒的不是匹林能力怀疑母亲,母亲被灌下毒酒死去,手里还攥着匹林的情报。”
“除了你,那三十多个兄弟姐妹全都朝我扔着石子,骂我贱种。”
那个叫哈斯塔的怪物抬起头,脸还是遮在兜帽下,声音有了一丝笑意。
“我亲爱且唯一的姐姐啊,复仇之人无需逃避,更不要怜悯。”
——我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你知道吗?在母亲死的那一晚,我在门前终于觉醒了作为显性父系凭证的匹林能力。”
“真讽刺啊。”
“我联系上阿维斯的使者,成了外公的暗钉,但他不知道的是,阿维斯族的底层也在慢慢被我渗透。”
“终于!终于!我杀了父亲和那些该死的兄弟姐妹,接着又起事花了一星年处决了外公,联合阿维斯跟混沌聚落,清理基格安残部,创立了新征服者!”
哈斯塔挥舞双臂,高声呼喊,比很久之前得到新玩具高兴坏了的我还要疯,可那个大姐姐只是默默看着。
“所以,我的弟弟,你找来干什么呢?”
他放下双臂,停下来,兜帽中讨人厌的漆黑直直对向她。
“我要你带走的,结合匹林全族算力构筑的那个水之心。”
“不行。”大姐姐一下子打断,“‘新世纪’之所以能在这个刚有生命的星球上立足,靠的就是水之心。”
“没让你拒绝啊姐姐——不如说,你的新世纪也是我要摧毁的东西。”
骨刺拖在地上划开浅薄细土,发出刺耳声音,他一点点靠近,“我会把阿维斯网络与水之心融合,得到更强的算力和对单体控制力,消除所有人的个性。”
“——不再有战争,不再有家庭,不再有勾心斗角,我们成为‘太一’的一部分,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只有这样,才能对抗那些如同天灾般的力量!”
蓝裙大姐姐一声叹息,终于祭出一柄花纹繁复的湛蓝法杖。
“可弟弟,你应该知道,代表‘时间’的水之心和代表‘空间’的阿维斯网络是互斥的。”
“需要一个胶水,一个同时具有时空适性的粘合剂。”那个叫哈斯塔的怪人一直在笑,慢慢掀开兜帽,“我改造了自己,我就是胶……”
冰冷宽大触感传至眼眶,一下子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孩子,太丑了,别看,会做噩梦的。”
爸爸松开手,孤独荒凉的黑城堡映着漫天璀璨星云重新涌来。
“总之,这个坐标……意外惊喜呢,孩子。”他轻抚着我额头,似乎又在喃喃自语,“竟然在那里打斗……就一起毁灭吧。”
强烈下坠感暴起——
我猛而睁开眼,莫名其妙倒出一身冷汗,视觉化作雪花点快速回归,接着是种被母亲从怀抱扔进摇篮的莫名孤独感。
然后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不是,这又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