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
二条院的天空与结界外边是一样的——黑云密布，掩住月光，微风在一片漆黑中拂过春园，推开那发灰朱红雕花窗户，让榻边小桌上唯一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终于，在燃烧中发黑发轻的纸张再也抵不住，缓缓飘降而下，落地一瞬，一团黑影从那看起来咋也进不去的一小点纸片中沿抛物线飞出——
“咚。”
“咔！”
回过神来，李桦一个战术翻滚站起，便捂着磕住榻边儿的腰用脚使劲踩灭仍旧吞噬着残卷的火苗，顺手抄起洗脸盆就盖了上去。
完成这一切后，他长出一口气，又立马倒抽回去，捂着腰倒在榻榻米上。
于是乎，黑灯瞎火之中，年久失修的榻榻米吱吱作响，上面模糊的人影跟个蚯蚓似的扭曲抽搐翻滚了一会儿，发出奇怪而压抑的“吱吱”声。
——不是什么时候蜡人态解除了啊？！
……两分钟后。
扭曲表情终于从衣衫不整的李桦脸上消退，他恢复一脸淡定，抹了把冷汗下床，却感到身后一阵阴凉。
——左腚那个被雷劈出的性感碳化大洞正开着口朝他乐。
李桦又是一声长叹，掀开盆子看了看，蹒跚拉开灯，到水池边捧起一抔水，往脸上一浇，浸满夜色的冰水顿时令他清醒不少。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半夜的就你这叮叮咣咣，还以为你背着我们叫了只烧鸡呢。”
“闻着味儿了？”
李桦转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带着他走进屋中。
“那可不，那妖气跟闹鬼似的挠一下就上来了，结果我这一干过来，像一圈水波似的，荡开反而没了。”王霸掀开盆子，眉头一皱，“看着像古画题跋，一个物妖会有这么大波动……这写的什么鸟语？”
“好像是‘须磨图’，话说队长你当时进修的时候是一点没听。”
不见动静，李桦一扭头，却看见王霸头一次掐着张天雷符，眯缝着眼剑拔弩张望着来人。
白袍白靴白狐面，衣带身形俱修长。
——还有这阴天和天雷符。
……他下意识一个哆嗦，突然明白为啥画中纸人眼熟了。
“主人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灰原日没有理会那张就差贴到自己脸上的符纸，只是自顾自喃喃着，死死盯着那焦黑只剩几个大字的残卷，走向李桦，“你们后天早上出完成绩认证就快走，这是我的事，你再住下去可能有危险。”
那声音分明带着一丝喜悦和不停颤抖。
“喂喂，真绝情啊。”王霸靠在门框上，耸了耸肩，手中却依旧抓着那道雷符，“不关心一下我？或者至少告诉我点什么啊，鬼的话我还能冲点业绩？”
灰原日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只是轻轻摇摇头，有些迷茫的低吟着什么，缓缓离开。
“面临……悲长别，留念残生叹命穷……”
“那家伙在害怕什么。”王霸松开手直起身，将一把符纸塞了过来，“器灵符，我练的，保质保量，拿着，我去看看他在干啥。”
“……谢谢队长。”
望着王霸远去的背影，李桦沉吟着掏出酷派·伪点开白度，开始输入。
拒绝谜语人，从现代科技做起。
“留念残生叹命穷”
——源氏物语？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是一个男人和十几个女人的故事……
他继续翻着百度。
主角是光源氏，因为是相貌俊美的公子，又叫辉日宫……
灰原日。
第十二回，流放须磨。
线索条条交汇来又去，似乎抓住了什么。
李桦呼吸急促起来，快速下翻，却又在其中一个词条停下。
——洛阴图书版，插画草宝？！
……
“喂，江莹？”
“喂——”
电话那边罕见的拖着长音，响着奇妙流水声。
“你是不是画过源氏物语的插画？”
“对啊——我没来画漫画之前就是画插画的——当时为了画插画就把正本翻了那么几遍——”
水花溅落声音不断，李桦皱着眉头耳朵离开听筒，一副地铁老人手机表情。
……怎么听着懒懒的？
“那我问一下，源氏物语里面有谁对源氏了解的一清二楚还一直在他身边之类……对他掌控欲还强的？”
“唔，六条院？后面就去世了……紫夫人？前半部分还是跟在源氏旁边的小孩子呢。”
“未摘花只是依靠着他生活，年年盼着他能看一眼，更不要说什么掌控欲了……”
听着江莹跟报菜名似的嘟囔出从**到阿姨高矮胖瘦美的丑的一大串女名，他嘴角不禁一抽。
“所以不会从头到尾一直陪着这位海王的只有影子吧？”
“不清楚，等一下出来仔细找找，给你发过去。”
又是一阵无比清晰的水声，像是水拍在什么东西上，接着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在水面恋恋不舍的张力中浮出。
某人绷不住了。
“所以你到底是在干啥？”
“泡澡啊。”
“……”
江莹对着满是水雾的镜子吹吹头发，又胡乱把速干巾包在头上，听着电话那头诡异的沉默，径直朝书架走去。
“喂喂，要没事我就挂了，给你找信息。”
电话那头又憋了半天。
“……你真不是一般人。”
“你不也是？总不会和有些番剧里的男主一样听着洗澡声就要脸红吧，唔，不过那样也好，毕竟你本来就是我的男主……”
电话挂断的忙音。
江莹一脸困扰的放下手机，敲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描绘不出来，索性拍拍脑袋，开始翻书。
——没事，多看几部攒攒素材，多试几次，总能行的。
与此同时，倒霉而不自知的某人正安静坐在榻榻米上，一脸镇定，呼吸平稳。
啊对对对，反正黑漆马虎的，没人看见你从脖子根到耳根的淡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