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黑暗中又是几道符纸飞来，划出幽蓝雷光，狐女眼神一凌，掷骰子般随手将李桦扔向高天，闪身欲躲——方才还来势汹汹的符却顷刻化做几张废纸晃晃悠悠在风中飘转。
……没错，假的，毕竟某人先朱砂有点贵，也不想浪费血。
一个手雷状物划过优美抛物线，风压冲开月光下闪动的纸屑，迎面落下。
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无声无息僵在那里，身体也虚幻一瞬。
“啧，还是‘对幽灵电磁波干扰雷比较好用’。”王霸耸耸肩，把拉环塞进兜里，伸手拉起插到地里的李桦。
“卑鄙之人，愧对此等力量。”
手雷顷刻吐出口黑烟报废，狐女死死盯着他，款款几步，亮出爪子，散作一团黑影。
他只是笑着，两手一掏掏出六个干扰雷夹在指间，冲同一个地方扔去。
“您先别急啊，按他说的来，这里主角可不是我们——”
王霸乐呵呵瞥了眼霎时显形又被定住几秒的狐女，跟李桦一齐让开。
——一道修长白色身影走出。
“对不起，千姬，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他抑住浑身微微的颤抖，深吸一口气，似是胆小鬼下定了决心，“我……想把这颗妖核还给你。”
“……你要自·杀？你……”
狐女快走几步，刚要上前，却又猛地停下。
王霸一只手伸出来，没再掏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比了个手枪，随意抵在狐面后脑上。
“——没事，就算他舍不得，我作为好朋友，会帮他一把的。”
一切沉寂，唯松风再起。
她伸手想要做什么，却立刻缩了回去，退后几步，指甲深深嵌入掌中，黑气滚在草地上，流淌一片枯黑，与月光格格不入，偏偏就在亮处。
最后，她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想不到，整整千年，你竟然被这么几个人骗了去。”
“对不起，千姬，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
“——囚禁，孤立，内脏被你吞掉换成妖核，大概应该生气吧。”狐面的声音却只是带着一丝迷惘与悲悯，“可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灵魂早就杂糅在一块——就算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还是讨厌不了你，你心中所想的也下意识会遵从，大概只有死亡这种瞬间的决定才能执行吧。”
“……”
“拜托了，我把妖核还你，能本大区的政策你知道的，别和对星处作对，好好活下去吧？”
他深鞠一躬：“一千年来在你身边却一直想离开，抱歉。”
旁边，两位“骗子”正站在树荫地儿里：王霸杵在那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个沙琪玛啃着，那位真正的始作俑者则隐在他身后，条条树影模糊了表情，他头也不抬，只是掏出“酷派·伪”整理着两起事件的死亡名单。
“你想要的，是自由吧——哎呀，关了一千年最近才放出来，看来火候过了呢。”
狐女缓缓走来，王霸动也不动，毫不在意，只是单手抵在狐面身后。
“——呐，雕刻玉佩者毁了玉佩，要玉佩负什么责呢~”
她掀开那个千年以来只有她曾掀开的面具，侧过挡住二人容颜，唯独白狐面具净透着月夜空明。
“给你妖核，还你自由，小女子去死便好。”
“你就在接下来的千年里像好久好久以前的我一样，享受孤独的自由吧。”
她拽着源氏衣领的手愈发紧握弄出一道道褶子，却不曾触碰那锁骨分毫。
因为早已把他揉碎，此刻不过虚假温存。
“反正小女子大概是您印象中第二深的人了，无论你是否愿意，在孤独的时候，在森林中的时候，你都会想起——小女子永远是你的主人，永远。”
狐女轻轻松开，刹那化作黑雾现于林中，缓步而行，独留背影。
木屐踏在葱翠草地上发出细微沙沙声，萤火虫在身后留下一条起伏光径向两边荡开，照亮山顶鸟居朱红一角，漫天紫尘散去，残缺的她最后回眸，嘲弄般瞥了眼身后。
“能理解小女子者，不是偏执之人，又能是什么呢？”
“那比狐更善操弄人心之人，抬头看看吧，你也不过是人偶而已~”
终于，一切随光消散。
不管于萤火中愣神的狐面，两人踱下青石参道，林影层叠，明了又暗。
“恭喜，成功了。”
“嗯。”
“唉，本来想着送你回去后借着这事儿把我更信得过的人送上来的……害，也不差，这回算是摸清他了，再不济还有小尾巴在咱手里嘛。”
“已经听过一遍就不要重复了，勾心斗角的大人。”
李桦掏出酷派·伪，默默扯出耳机。
“都是为了自己的‘道’罢了。”王霸笑笑，又神奇的从兜里掏出一瓶可乐，搁月亮底下装模作样晃晃，“知道么，从现在掌握的其他文明资料来看，人类文明是为数不多具有完整个体意识并对和平与道德有广泛追求的文明——虽然从唯物史观来看跟人类所处的星区相对安全有一定关系，价值观上大概也有自己看自己越看越顺眼的成分，但本队长依然认为，我们足以凭此骄傲。”
“……虽然这话从个道士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儿让人震惊。”
“切。”队长猛灌一口可乐，摇头晃脑起来，“我跟那些老古董可不一样，我倚大道。”
“——哎对了，你发过来的那什么疑似预知能力的四皇仆从定位，派人找了三天了，没找着。”
“嗯，毕竟是支配级的四皇仆从。”
穿过一座座鸟居，李桦戴上耳机，打开播放键。
是上次没听完的。
“……胸を裂いて夢を裂いて掻っ捌いて
撕裂内心 破碎梦想 将一切击溃
まっさらなら声上げて
呐喊出新生之声
今風の根にかけて さあ
现在 将内心交付与风
まっさらなら声上げて
呐喊出新生之声
今盾をてに取って——
现在 手握盾牌——”
繁星依旧璀璨，萤火依旧闪烁，于视界交汇，成了银河。
两天后。
“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李桦握住把手，在手机键盘上慢慢悠悠打着，瞥了眼一旁看着他打字都急得抓耳挠腮的王霸。
“很好的素材，谢谢了。”
“不过这倒让我想起来，可能就和你在其他形态下的‘痛觉’差不多，本生鬼怪或者域外生命产生的爱恨喜恶也只是跟人类看起来相似的情感，甚至本质上完全相异，这或许也是导致灾异的原因之一。”
他一脸懵抬起头，跟王霸面面相觑。
(O_o)
“……所以你为什么脑回路这么诡异？”
“刚学完神怪史必修一，伊姐让我写篇论文，这是我类比文化冲击提出的观点之一。”
“你都学完了？我们当时只修通史，现在自己刚看完四大时代。”
“那你还开始实习了呢，对了，现在在干什么？”
“环线上。队长给我批了三天假，说让我放松一下。”
“那拜托你拍照了。”
“好。”
李桦收回手机，跟摸着胡茬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王霸叔一起下了车。
此刻，天色渐晚，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霓虹灯街。
“话说队长，大区这边的事不能上报吧？”
王霸一乐呵：“很聪明，我熟悉对星处人事调动，这事儿既然被你结了，对星处不会轻易换掉有了全部力量的灰原——换掉他也没好处，你队长我级别太低，走正规途径调岗可轮不到我掺合喽～”
李桦略一沉吟：“所以奖金没了？”
他一趔趄，整理好表情，头回跟个神棍似的：“奖章没了，奖金可不一定——”
忽然，一个穿着小粉裙子，勒着个小包，目测三百斤朝上的“虎式坦克”开了过来，一肩膀撞在方才还一（笑）脸（得）正（猥）气（琐）的王霸身上，就尖叫起来：“他猥亵我！”
“看，来了。”王霸也不在意，从包里顺出个拳套，摆好格斗姿势，喊出了恐怕是唯一一句认真学习的东河语，“——小姐，你说什么，是要和我来场武士决斗么？”
……李桦现在有点好奇他到底查的哪门子旅游攻略了。
那边刚目送走悻悻离去的虎式，这边一扭头队长已经跟谁打着电话了。
“喂，我搁你片区里遇到了一次鬼怪冲击，精神系的，好不容易才摆平啊。”
“你说说，都是哥们，你也不希望片区有事自己还在秋叶原这事儿被知道吧？”
“哎呀，什么叫手伸到这里了，这不同一个处的关心一下……”
“害，也没，帮你处理这些‘意思一下’不过分吧？”
“出个价？那就……五条CSM？”
“这还嫌多？好吧……六条！”
“七条。”
“八条。”
“诶！好嘞成交！”
……李桦望着他摆个胜利手势，倒有点庆幸这位是道士而且是他队长了。
PS：由于某国出现过女性以猥亵威胁诈骗倒霉蛋的事件，加上斗殴要比猥亵判的轻得多，所以……
¯\_(ツ)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