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顺点点头:“也是。” 便不再纠结,但是旋即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不是因为时小姐的事,所以才...”
李珩抿嘴, 回道:“不是,和她无关。” 随后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拿到屋后的伙房,从缸子里舀出几瓢水来清洗碗筷,一双手在寒冬腊月里冻得通红,好在没有生疮。
陶顺几次想上前,他都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你这是读书人的手,怎么能做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吧。”
李珩手上功夫没停,以行动代替言语。原先他多次同陶顺说过,家务和农活放着他下学回来做就好,但只要她得空,便都都悄悄干了。后来他就不再多劝,只是赶在她前面做好。
陶顺看着李珩现在利索的样子,一阵心酸,他曾经听都没听过的活计,现下竟然如此熟练。明明是天上的明珠,却滚进了泥中,甚至连姻缘也不能如愿。
她又想起年前那天,李珩回家后半晌一语不发,然后开口就是让她为其相看适龄的姑娘。她还以为是他年纪到了开窍,想媳妇了。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能够推掉时家的婚事。
前些天她才听见传闻,说时家小姐看上了李珩,但被他拒绝了。
她可惜是可惜,却只以为是他自己不乐意才推掉的,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能够给李珩相看的姑娘怎么比得上时潇可?介绍那几个姑娘的时候他表现得也没什么兴趣,后来更是绝口不提了,只放出她正在忧心婚事的风声。
现下便疑心李珩是不是因为身份,不得已才推拒,如今连时家的邀约都避了嫌想不去。于是试探他道:
“我都听说了,其实,如果你真的心悦时小姐的话未尝不可。毕竟你曾经也是...” 她的话停了停,含糊不清地说了个什么词。之后才声音正常地补充道:
“你完全配得上。将来读书还会有大造化,不如我们.....”
还没等她说完,李珩就打断了她:“郑轩和她要定亲了。”
陶顺的瞳孔一缩,人好像受到了惊吓。
两瓣嘴唇上下颤抖,不能合拢,再说话时声音都尖了两分,“是,是郑家的?”
“是。”
陶顺有些焦虑地起身,口中不住念叨:“怎么会,怎么会...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李珩拢住她的肩膀,扶她重新坐下,“没事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您别紧张,我会处理好。”
陶顺下意识地点头,但还是伸手用力攥住他的衣袖,担心道:“那藏仁寺还去吗?以后在时家堂会不会遇到郑家人?”
“去。郑家远在京城,一般不来金陵,我们不会有事。”
“要不还是别去了,咱们能躲就躲吧。”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慌张。
李珩摇摇头,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的声音冷沉,“郑家,我们迟早会遇上。您应该知道。”
陶顺眼神闪烁,“这些年,我们就这样生活不好吗?等你考上举人成了家,我们再搬到城里,摆脱过去平静一生不好吗?”
李珩的脸上不见波澜,声音轻而硬:“从十岁起我的想法就从未改变。”
陶顺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发声。
看她依旧惊魂未定,李珩沉吟了会,语气缓和道: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游,就像您说的,我是该多交朋友,时公子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时楠竹还特意提醒了自己要知恩报恩,李珩也想去看看究竟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时楠竹心情大好。
一大早就受到了李珩的回信,说明日会来时府一同去藏仁寺敬香。
他找来平安,又嘀咕嘱咐了两句,带着计划顺利推行的得意去到前厅。
今天的早饭除了常规的几种样式,还有一个春卷模样的面点,但是闻着有一股肉香。时楠竹尝了几口,发觉里面包的竟是肉馅,还挺好吃。就问他娘这是什么。
赵氏笑道:“这叫懒龙,是京城流行的一种小食,据说惊蛰这天吃,能够解除春懒,接下来一年都不会懒惰。” 她命秋荷又拿了两个放他碗里,“我儿多吃吃,今年也勤快些。”
时楠竹拖长音答了声“好”,像个小孩一样撒娇。
赵氏知道他不会改掉那些懒毛病,但架不住他嘴甜,被哄得红光满面,惹得时规都没眼看。
时潇可在旁边无语地坐着,嘴唇无声动了动,阴阳怪气地对起他的口型,然后才咳了两声提醒时楠竹该干正事了。
时楠竹受到信号,话锋一转:“娘,明天我和潇可敬完香还想去后山踏踏青,都好久没出去活动了。可以吗?”
赵氏本来还乐呵呵的,听到这话却突然为难起来。
时楠竹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情绪,追问:“怎么了吗?您要是不放心,明天我会亲自看着潇可,她也闷了许久,该透透气了。”
还没等赵氏开口,时规率先否决:“不成,明天潇可不和我们一块去藏仁寺。”
“为什么!”
时潇可噌地一下坐起身,大声问道。
“不行就是不行,哪里来的为什么。” 时规嘴上说着没有理由,还是耐心解释了一句。“这次李珩要去,你跟他得保持距离”
时潇可反驳:“我又不是为他去的,凭什么不准我去,好没道理。”
时规道:“我不管你是真不为他还是假不为他,明天你就好好在屋里给我待着,哪里都别去。过些天我们一家再一起出游也不迟。”
赵氏也跟着劝:“是啊,潇可。这次去藏仁寺是为了时家堂的事,你跟李珩一同出现怕是会有些风言风语,你听娘的话啊,我们回来给你带集贤楼的吃食好不好。”
见她半天不吭声,时规一喝: “听话!”
时潇可闻言气得将筷子摔在桌上,抹着眼泪哭着跑开了,赵氏见状赶紧追着去哄。
时楠竹刚刚都没插上话,这会才冲时规急:“这是干嘛,不就是出去踏青吗,有必要这么拘着潇可吗?”
时规深深叹了一口气,语义不明道:“殿下要来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