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还没开口说话。
时规和赵兰就围了上来,蹲下身对着时楠竹一通检查。他们看时楠竹咳得撕心裂肺,生怕出了事。确定了他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
时规拍拍他的肩:“不过是呛到了,你大惊小怪什...”
不对啊,时规回过神来。刚刚是谁在说话?是他儿子吗,声音怎么这么细呢?
时楠竹简直欲哭无泪,他试着清了清嗓子,重新发声:“不会的,不会的。” 结果还是同样的清脆甜美,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完了,我嗓子毁了。”时楠竹一时间坐在蒲团上起不来了。
时规见许多和尚和家丁都在围观,老脸一红,他薅起时楠竹,扶他站正。嗔怪道:“不过是变声而已,人都有你这个阶段。叫你整日吵嚷,声音都嚷尖了。”
看他实在是受打击,才说:“好了好了,这声音不比你原来的好听多了?沮丧什么?”
赵兰也认同道:“是啊,这声音我听着也挺好的。”
时楠竹宁愿还是以前的公鸭嗓,至少还有点男子气概。他身高本就不高,脚也小,这下好了,声音还成这样了。
现在只庆幸还好李珩没在,似乎去别的什么地方转悠了。
时楠竹稳了稳心绪,自己站好。但是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上香了。
时规见状拱手向周围人致意,直言对不住:“佛家清净地,犬子身子不适,让大家忧心了。我着人扶他下去歇歇。”
释尘回礼: “阿弥陀佛,时施主的身子要紧,我让慧远送他去禅房歇息吧。”
“那就麻烦师父了。”
——
赵兰在禅房里陪了时楠竹一会就走了。
他在屋里百无聊赖,又暂时不想出门见人。独自闷在房中练习了半天说话,死命地压低音,总算不再那么清脆,听着雌雄难辨。
于是勉强接受了这种改变。
自己安慰自己,这样好听的声音以后女装起来不是更加逼真了嘛。
不对,我以后干嘛还女装,时楠竹被自己逗乐了,哭笑不得地给自己脑袋来了一拳,旋即思考起正事来。
他把平安唤到跟前,让他去打听打听李珩的行踪,然后叫事先联系好的和尚赶紧就位,好让对方把李珩哄去后山。
平安得令后一溜烟地就跑了,但是没多久又喘着粗气回来了。
“都办妥了?”
平安大口呼吸着口齿不那么清晰地说道:“少爷,不好了,李秀才的位置好找,但是我们事先找的和尚似乎吃坏了肚子,来不了了。”
“什么!”时楠竹霍然起身。
平安打量着时楠竹的神情,小心补充道:“听说是今天的斋饭格外好吃,种类也多。他一时贪嘴,比平常多吃许多,而且肠胃不怎么好,就闹肚子了。”
时楠竹长叹一口气,心说果然贪财的和尚也同样抑制不了贪嘴,他得赶紧再找其他和尚去,时潇可带着王德高家的一干奴仆在后山等着呢。
他迅速披上外衣,顾不上在房间装鸵鸟,命平安马上带他去寻释尘。
临到文殊殿前时,他在拐角处停了停。仔细检查整理起自己的衣装。
时规最是要面子的人,上午他一时情急,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本应该用来跪拜的蒲团之上,还在殿中叫唤。
他爹嘴上没多怪罪,心里肯定还是在意的。
时楠竹想着还是顾全他爹的颜面,不能让别人都觉得他只是个草包纨绔,虽然他确实是,但至少在表面上要看起来人模人样才行。
正掸灰,就听见敞开的殿内他爹和释尘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时指挥使,真是心怀慈悲。办时家堂让平民子弟都进学,实在是在做大善事啊。”
时规谦虚地笑笑:“哪里哪里,大师您过奖了。”
“您是只想供两盏灯,一盏给令郎,一盏给李施主吗?贫僧以为,如果还有一些其他的加持,会更得菩萨庇佑。”
时楠竹并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想进门又感觉有点打扰,心想说干脆等他们说完再进去好了,他在门边等等,不然又不知道是否失了礼数。
不想他爹沉吟了片刻,否定道: “不是。”
“一盏灯给李珩,另一盏是供给时家堂的。我家那个,就不是读书的料,心性也不定,完全不像李珩他们。菩萨若是要保佑他恐怕得废不少功夫,算了吧。”
时规的声音平和,继续道:“我会捐献一笔钱给贵寺,功德法事什么的,烦请大师为我安排。”
时楠竹听了这话,愣在当场。
他知道自己一向是比不过别人的,也早已接受了。但是心里居然还是闷闷的,提不上气。
时楠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不着边际地想如果声音变成这样的是李珩,早上面对那种突发情况,他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好吧,他总是无所不能,而我只是个不争气的。
没再停留,时楠竹转头离开,准备一会等释尘出来后再去拦。错过了时规后面说的话:
“再有就是希望帮我儿子女儿供灯,只求他们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
等了有一会,时楠竹终于等来了与释尘单独见面的机会。
时规和赵兰已经被寺里其他的和尚请去喝茶,释尘赶着去更衣的功夫恰好被时楠竹截住了。
等对方方便完,他将其神神秘秘的拉入自己的禅房中。
“时施主,究竟有何事相商?为何非要将贫僧拉到这里。”
时楠竹请他坐下,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又总做善事。我这里有一件大好事,还希望大师帮忙。”
释尘和蔼道: “施主,但说无妨。”
时楠竹一边为对方斟茶,一边说道:“是这样,我有一个妹妹。倾慕一个人很久了,就是今天来上香的李珩。她现下正在后山,希望大师能为我转达,就说他有个命定之人在后山,请李珩一定去,您看行吗?”
释尘面无表情地转着手中的佛珠,正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时楠竹在心中冷笑,他早有准备:“我看贵寺也有些年头了,这路这墙是不是该修整修整了。如果您...”
话故意没说完。
释尘就已经快速接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能够成就一桩婚事,也是贫僧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