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穿着的并不齐整,衣服的关节处还带着几个明显的补丁。
根本不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家丁护院。
他们手持砍刀,也不说话。眼睛里透出如有实质的恨意,一步步小心地向潇湘亭逼近。
李珩挡在时楠竹的身前,左手虚扶住他的身子,右手则悄悄探入怀中,不动声色地护着他慢慢朝亭外走去。
时楠竹在李珩身后探出脑袋,观察着情况。
看他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子,扔在路上,朗声道:“诸位好汉,我们游玩至此,无意与你们起冲突,不妨收下这些心意,我等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
但那几人不为所动。
时楠竹心想坏了,不要财怕不是要拼命?开始默默对比起双方的实力。
他自己不用说肯定是打不过的,李珩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手无寸铁,也很难成事,要是硬拼,绝对会吃大亏。
这些人来势汹汹,敢在离金陵城不远的地方动手,且不说来由,直冲着他们,还不能以散财那样普通的方式对待,肯定不是寻常的山匪流寇。
眼见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楠竹突然大喊:
“站住,别过来”
“所有人都别过来!”
他在所有人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心中祈祷躲在竹林的平安能够机灵点,听懂他的意思,千万别现身,赶紧回寺里通风报信。
对方虽然明面上只有三个人,但是难保不会有其他同伙潜伏在周围。平安所处的位置不好,并不方便救援。他害怕他不顾一切的过来会和这些贼人正面撞上送命。
时楠竹认为向外求救才是最稳妥的。
刚刚他没听到其他的声响,料想此时平安应该安全,他在前面牵制住这些人,可以给他争取离开的机会。
这样就算他遇害,至少平安还能够逃回庙里。
时楠竹没指望能拖延多久,喊完他毫不犹豫地拉住李珩的手,恰好对方也正看向他,两人心思想到了一块,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傻瓜才会直愣愣的站着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大汉们也完全没有停顿,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冲着他们举刀挥来。
刀风在身后呼呼作响。
时楠竹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手心冒汗,用尽全身的力气,低着头往树木密集的山林里钻,感觉下一秒胸部和腹部就要被撑爆。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只听见砰砰的心跳炸响。
途中遮挡视线的帏帽被他狠狠扯下,抛到后方,给其中一个追杀的人造成了一丝阻碍,躲避时被绊倒,落到了后面。
但并不影响其他两人,仍旧红着眼睛,边追边吼道:
“哪里跑!杀了他们!”
时楠竹心里只有赶紧脱身这一个念头,奈何他目前身着女装,裙子长而拖沓,需要时刻用手提着。鞋子也不合脚,一个没注意崴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忽地向旁边的石块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拦腰将他截停,轻轻搂住将他往怀里带。
一瞬间李珩的气息将时楠竹整个包围,隔着衣衫他能清楚的感知到男人滚烫的体温与心跳。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在危机四伏的冬日林间,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继续跑,别回头。” 对方冷静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时楠竹感觉自己被轻轻推了一下,背后的热源渐渐消失。
“李珩...” 时楠竹怔怔出声,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他回头望了一眼,李珩的侧脸照耀在清冷的阳光下,眼睛却藏在阴影里,一滴汗水划过脸庞,同平时很不一样。
那几人已经近在咫尺。
时楠竹知道他是要为自己垫后,狠下心想转身离开。这时候他不能犹豫,他帮不了忙,离开才是不白费李珩的心意。
但是...他会不会死?
李珩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避开迎面的一记重砍。迅速掏了一把沙土,向这些人的眼睛一洒。趁最前面的大汉迷住眼睛,朝对方的手臂用力扎去。
鲜血顿时溅上他白色的衣袍,画出一道浓墨重彩的红。
对方高声痛呼,再也握不住刀,哐当一下落在地上。
另一个大汉反应过来,举刀就要劈向他,李珩早有所察觉,侧身往边上躲避,刀没劈中陷进土里,他便马上抬起一脚猛踹人心口。
大汉踉跄几步,正要继续,就见李珩已经举起了地上的砍刀,脸上带着股的狠劲,闷不做声地朝他袭来。
他心中一怯,没了章法,勉强维持住身形接下一击。
另一人则忍着剧痛,顾不上伤,站起身就要扑向李珩,只是突然,他脑门上现出一丝血痕,人缓缓向后倒去。
时楠竹正喘着气望向这边,胸口剧烈起伏,惊魂不定,手上还抓着另一块石头。
李珩余光瞥见了变故,但他没有耽误,毫不犹豫地给了分心的对手一刀,将他死压在地上,就要朝他胸口补刀。
但最后不知是什么缘故他还是停了下来,只往这两人的双腿划去,确认对方就算恢复意识和体力也无法再起身来追。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赶上来的最后一人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
李珩没有去追。
时楠竹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只是在李珩举刀时转身闭了眼。他肩膀微微颤抖,刚刚李珩的眼神冷冰冰的,根本不见害怕。
很陌生。
等一切平息,没了动静,时楠竹回过神慌忙上前,低头环顾李珩周身,拉住他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 李珩的声音一如既往。“潇可,你还好吗?”
时楠竹此时才想起,自己没戴帏帽,还在扮演时潇可,不是时楠竹。便侧过脸躲避李珩的目光:“我很好,刚刚吓死我了。”
但对方好像误解了,朝他走来的脚步一顿。
静默半晌,李珩轻声道:“你别害怕,那两人还有一口气,我们没杀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时楠竹转回身,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一双手却已经率先捂住了他的眼睛,阻止他回头,温柔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
“别看,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