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时规眉头轻皱不言语,时楠竹从后面悄悄打量他的表情,迟疑地开口:“爹...”
“不用解释,这次就算了。” 时规一声叹息,缓缓摇头。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不再苛责了。” 他闭闭眼,又道:“只是楠竹,昱王今日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巧合,他暗中肯定早就掌握了时家的所有动向。无论你是单纯想让潇可出门还是有其他的什么目的,心思都歇歇吧。”
看时规脸上止不住的疲惫,时楠竹难得安静了,他饶饶头,“哦”了声作为回应。
亦步亦趋地跟在时规身后,少见的十分乖巧。
他们和昱王分别的位置离藏仁寺很近,不多时就到了大门口。
赵兰正焦急地在大门边上走来走去,手上的绢帕都快被她搅碎了,秋荷在她身侧想安慰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看见时楠竹他们回了,眼睛忽地亮了,碍于身份没第一个上前,语带惊喜地指向前方道:
“夫人,老爷少爷都平安回来了。” 说完却没见赵兰舒心。只见夫人一个箭步上前,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生气。
顾及着人多口杂,赵兰给时楠竹递了个嗔怒的眼神,用手侧着遮住脸庞,小声问道:“潇可如何了,可有找到?”
“夫人请放心,潇可已经被我着人送回家了,她很好,没遇见什么事。” 时规同样细声答道。
时楠竹自觉心虚,摸摸鼻子,在旁不住点头,态度好得就差哈腰了。
赵兰看都不看一眼,仿佛他不存在。只和时规对了下眼神,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脸也带上笑容,慰问了跟着同去的下人们几句,让大伙一会回府了去账房领赏。
时家的下人个个喜笑颜开,连声道谢,喜气洋洋地进到庙里。弥漫在人群中的紧张氛围,随着昱王铲除碧源教贼人消息的传开而渐渐消散。
但秋荷注意到了不对,明明是去解救少爷的,如今他和老爷都平安回来了,夫人出乎意料地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她担忧地向后瞅了眼,发现少爷居然没有抱屈,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时楠竹当然不敢多说,他娘最柔和,如果不是气极了,不会这样朝他甩脸子。
赵兰进到房间之后,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将门关牢,只留下时家父子两个。
时楠竹见状讨好地为她倒茶,赵兰端起来呼了口气,没喝。
他看赵兰动作,知道她态度已经有些缓和了,心也不慌了,又拿出原先的花招:“娘~ 你就原谅儿子吧,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哪晓得赵兰已经不吃这套了,很严肃地看进时楠竹的眼睛:“你真的知道错哪了吗?”
“儿子不该将妹妹置于险境,不该带妹妹出来玩。”
赵兰放下茶盏: “你还是没明白。”
“你最不该的不是私自带她出来玩,而是没意识到她是女子不是男儿。有些事你做得,她不行。如果世上的一切都能不受外人的眼光,我就是拼了命去天上给你们摘星星也愿意。可是有这么容易吗?”
她知道了什么吗? 时楠竹抬头,听她继续道:
“娘还没有糊涂,关于今日种种,我能察觉一二。别说什么其他的理由,你想带潇可出去玩,城里哪里不是去处,悄悄的谁也不会发觉。可你偏偏带她来这里。这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懂?”
赵兰的声音不高,字字却恳切,时楠竹听着听着羞愧地低下头,但不后悔自己做了这些帮潇可,而是难受赵兰伤心。
因为他没觉得男女在追求感情上有什么分别,不是不懂得这是封建社会,只是固执地想挣出一片天。
见他懵懵懂懂,心里指不定还有主意,本来赵兰还想再劝,门口却响起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赶。怕让人知道时潇可今天来了,她立刻住了嘴。
没多久,有人咚咚地叩响门板。
赵兰快速整理好情绪,时规则从座位上起身高声道:“请进!”
门开了,是释尘领着几个沙弥和尚姗姗来迟:“恭喜指挥使,贺喜时夫人。令郎吉人天相,化险为夷。平安归来了。”
释尘致歉道:“贫僧在寺中主持防务,耽搁了。听闻昱王殿下以雷霆之势将贼人彻底铲除,贫僧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望指挥使不要怪罪啊。”
“哪里哪里,我怎会怪罪。”
释尘闻言笑道:“那贫僧就安心了,也是多亏我佛保佑,时施主遭逢此劫,还能有惊无险,往后前程必将一片坦途,再无波折了。”
这话时规爱听,不禁哈哈笑:“借您吉言了。”
“其实还是指挥使有福报,本寺今日若非蒙昱王搭救,只怕也要添上些损失。这不都是您的福气吗?指挥使如不吝笔墨,赠予本寺一幅墨宝,上书 ‘逢凶化吉’四个大字,便是贫僧之幸了。” 释尘道。
时规乐呵呵: “好好好,去拿纸来。” 他就喜欢这些附庸风雅。
等人呈上纸墨,龙飞凤舞地书写起来,一蹴而就十分潇洒。
“行云流水,妙笔生花,指挥使的这副字贫僧必将好好珍藏,挂在最显眼处。” 释尘适时地送上赞美。
时楠竹瞧着释尘这番操作,又凑近了看看字,暗道他可真会说话。
——
后面因为有释尘陪着,时楠竹他们就没再单独待过。
说笑间,时规想起方才要找时楠竹,一时没顾着李珩,这会准备打道回府了便赶快让下人去院里各处寻。
释尘这时热情地邀请道:“不如就留晚些,一起用斋饭压压惊?”
被时楠竹坚定拒绝, “哈哈这就不麻烦师父们了。”
时规赶着想日落之前回府,释尘便没多留,送时家众人到门口。
时楠竹率先进到马车中,用被子裹住自己,仔细检查了下仪容,确定没有破绽,才小心地撩起帘子观望。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当看见李珩出现,被时家的下人领着往这边走的那一刻。
时楠竹猛地将车帘放下,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背紧紧地贴在车厢上。
面上装得很冷静,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