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楠竹心里已经有些软了，但是面上还是撅着嘴，不肯吭声。
他不能这么好哄，情绪完全被李珩的话语牵着走，他是有原则的，说不理就不理。
直到李珩突然前倾，好像要伸手去摸他的脚，时楠竹才慌慌张张地站起，几乎破音：
“你，你离我远点。”
李珩没有动，仍旧保持身体向前的姿势，只是慢慢抬起头，仰望时楠竹，一站一坐，像是臣服。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是想让我为你穿鞋吗? ” 李珩气息很稳，“我帮你。”
时楠竹还痛着，故而刚刚只套了袜子，脚还晾在外面。这会他明明居高临下，却仿佛落在下风，悬起的脚不自觉的想往身后藏。
“谁让你帮了？ 不用。” 他从李珩手上夺过被包着的冰块，挑了个离李珩最远的位置坐下，自己将冰按在脚上。
“能不能别再假惺惺了。” 时楠竹恶声恶气的说。
其实他该见好就收了，李珩都递了台阶，顺着坡下是最好。但是他心里有点难受，每次都是他破功，每次都能叫他猝不及防。
而且，李珩恐怕压根就看不起他，现在是，在书院里的时候也是。
真是越想越烦。
嘴上说什么他聪明又善良，肯定都是特意说给时潇可的，对着他本尊哪次不是爱答不理，礼貌又疏离。与私下里同“潇可” 在一块时截然不同。
忍到今天才对他下脸，还真是辛苦了。
亏他还想为他制衣。
时楠竹忿忿不平，情绪传递到手上，下手就有点没轻没重的，把自己都弄疼了。本来按他娇生惯养的程度，他是会出声的，但这会在赌气，心想疼就疼，他是男人，不能叫李珩看轻了。
还准备继续自己弄，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是我的错。” 李珩轻声道，“我话说重了，是我不好。”
他一点点靠近时楠竹，最终半跪在他身前。抬头认真的望他：“没有假惺惺。” 说完将时楠竹的脚搁在他的膝盖上，力道刚好的为他冰敷。
“今天的事，不是指责你。只是希望下次不要再涉足了。” 李珩在红肿处不时调整位置，避免过冷冻伤他。“我们是不同的人，你们做的打算可能会令自身陷入危险。”
他停了停， “我是担心。”
时楠竹僵着身子，任他动作，还没从李珩跪地的冲击中醒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被遮掩住的眼睛似乎很温柔。
——
后面的时间时楠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只记得他装睡了一路，到家后逃也似地下车了，一刻也没停留。
不过勉强还记起让平安带李珩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李相公，少爷说了，让您去厢房换件衣服，以免惹出误会麻烦来。” 平安满脸堆笑的朝李珩说道。
“有劳。”
“您客气了，快跟我来吧。”
平安熟门熟路的在前方带路，李珩虽说日日都来时家，但是内院进的少，就上次去过一回时楠竹的院子，这次看方向也是同一个。
“是去时公子的院子？” 他问。
平安回头解释道： “不是的，我是去给您拿少爷的衣裳，他刚做了许多，恰有一件大了。” 边说边走，引李珩来到专门为客人准备的院落前：“您在此处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珩点头，看他急匆匆的走了。院中厢房明亮宽敞，光洁的地面被擦拭如新，外间座椅板凳一应俱全，里间还摆着张小塌供客人休憩。李珩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了。
没多久几位侍女推门进来，为他呈上茶水糕点，还有人端了盆水供他清洗。侍女们目不斜视，均不言语，很有规矩的立在一旁。
只在心里称奇，不想李珩一个穷出身的秀才，面对这些竟然像是很习惯，表现的落落大方，没看出丝毫窘迫。
很自然的消受了。
过了会，平安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其他小厮。一个手上的托盘中放着件青色的衣裳，另外两人从里间抬出面山水屏风。
“李相公，这身缥碧的袍子是少爷最大的一件了，还是新的，您穿上试试？” 平安问道。
伺候一旁的两个小厮得他示意，在屏风后为李珩更衣。
尽管已经是最大的，穿在李珩身上还是绑着，袖子以及下摆都短一截。平安见此面露尴尬，时家有段时日未曾举行大宴会，家里没备什么衣物，现在去买也来不及。
真是没想到少爷的衣服短这么多啊。
不过还好他早有准备，着人备了件披风一并带来，这会正好用上遮掩。
披风是月白色的，下方绣有竹叶，也是时楠竹的。
李珩犹豫了会，还是披上了。披风上还带着香味，是清甜的芽庄沉香，与时潇可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闻着香味摩梭了下披风上的刺绣，静静的看着。今天他没能控制好情绪，冲时楠竹冷了脸。
难道真的是对她上了心？
——
时楠竹没回自己的院子，打算去时潇可那里逛逛，门房说她已经回了，他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今天算是很惊险，他一定要自己看到时潇可才能安心。
前厅里，赵兰和时规相对坐着。
他们在车上就讨论了一路，觉得不能再放任这对儿女再这么胡闹下去了。但是一时半会还没想出个章程来阻止他俩。
时规抚额：“楠竹鬼点子多，潇可又大胆，这两个凑一块是要翻天的，我看可以丢几个铺子给楠竹，让他有点事情干。”
赵兰沉默了会，摇摇头：“楠竹前些日子已经在打理了，你看有耽误他想这些心思吗？照样添乱。”
时规实在没辙，他思考不出除了生意之外消磨他精力的法子，又害怕不管不顾，迟早惹出大祸，只觉得头疼。
赵兰沉吟一会道：“我这确实有个主意，能让他收心。”
时规看她迟疑，忙道： “夫人但说无妨。”
“楠竹也到年纪了，成亲是一时急不来，但是纳个妾倒是可以，如果有可心的女子，让他把心放在这上面，应是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