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森,跑慢点!
越过了被熏黑的城墙。
是一片喧闹繁华的集市。
胖妇人追在男孩身后,大声呼喊着,她满脸通红,鼻翼开开合合,白色的雾气从她口边扩散。
那顽皮的男孩却回头作了个鬼脸,挥舞着松树枝条,还是向前冲着,自顾自,一刻不曾停歇。
男孩突然刹住脚步,盯紧一家装饰着彩灯的玩具店。
他死死盯着那闪闪发光的锡人士兵,还有等比缩小还原的蒸汽动力装甲。
红润的脸蛋在橱窗的灯前金灿灿的。
小圆脸压在玻璃上,扁扁的。
加里森!
臭小子,还在跑!
女士追上了。
给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拖着男孩走了。
男孩向橱窗伸出手,恋恋不舍,被拖的跌跌撞撞,还是走几步便要回头再多看几眼。
玩具店的店员叹了一口气,只是漏出了一丝稍稍遗憾却充满理解的微笑。
彭!
人们抬头看着天空。
烟花在空中绽开,
绚烂的色彩划破寂静的夜幕,在一转瞬的,今生一次的耀眼中谢幕。
不过啊,没人在意那点小事吧。
烟火从来都不会只有一朵不是吗?
每一朵,
都不会一样。
每一朵,
都将一样的美丽。
错过一两朵而已啦,无所谓的。
街上满是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彼此交相祝福。
幸福在油腻腻的火鸡香气里蕴酿,
香气弥漫开,熏醉这片乐土上每一个欢乐的人
街心的大松树上点满蜡烛,饰品在烛火下闪耀着,映亮了半边天。
孩子在树下许愿,
孩子在树下追逐着彼此
还有些促狭鬼想去偷树下琳琅满目的礼物。
大雪从天纷纷扬扬落下,淘气的孩子还要用舌头接住,冰的哇哇大叫。
多美的图景。
他们多幸福啊。
这一年,公历1860,祈福节
向机械与建造之神献上供奉与祈求福祉的节日。
本应普天同庆才对。
只是城内的幸福传不远。
不妨在别处看看。
这里是蒸汽城内环围墙
城内的人们看不到
也不会想到
呼。。。。。。呼。。。。。。。
一串脚印,横亘在这被污染得斑驳肮脏的雪地上。.
脚印深陷在几乎被压实的雪中,凌乱不堪,方向扭曲混乱。
嘿嘿,我们。。。。到了!
喘息声
以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穿着破夹袄,以及一条东拼西凑的布料缀出的棉裤
哦,还背着一卷棉花胎,
男人喘着粗气,停下脚步。
解开勒得过紧的麻绳,他把背上用厚棉絮裹成柱状的东西卸下,抱起,靠着围墙,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克拉娜,我们到了。。。。到了。。。。。。。
城区里面很暖和,你看,还放。。。放烟花了。
语无伦次地
马上啊,咱得钻个狗洞,委屈了你,去看医生,别睡,好不好。
男人抱着那团棉絮,脸隔着刮人的粗麻布料磨着。
走吧。。。走吧。。。。。。。
男人挣扎着起身,拍掉糊在脸上的冰渣,背起棉絮,消失在了越来越大的风雪里。
黑漆漆的天空下,那只渺小的蚂蚁蹒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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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我救不了!
医生反感的挥挥手,眼睛撇向一边。
他不想再掺和这件事,
不是,约翰老爷,您行个好,这几年。。。。这几年托您的福,咱做牛做马也不敢忘了您的大恩呐。钱搁这,您救救她,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成不。。。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便是咚咚咚的响声。
起开起开!
医生一脚把伏在地上的男子踢开。
她已经没救了,要我说多少遍!
男人额头上渗出血液,缓缓向下流淌,但很快凝固。
我救不了已经进了棺材的尸体,懂吗?!
带着她滚,别在这晦气!
男子的脸一下子青到了底,泪水被冻在眼角。
不不。。。。不可能吧。。。。。
嘴角不住的颤抖,
他在对谁说话?
大概只是自言自语吧。
许久,他还抱有最后一线希望。
他抬起头,
眼里满满的渴望与祈求。
不,老爷,您。。。。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定还有办法吧!
他暴起上前,用力拽住医生的领口,力量之大甚至将医生提起,双脚几乎离开地面。
男人眼底是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后的疯狂。
面目狰狞。
愣,惊,怒,
随即便是回神后,回忆起男人前宪兵身份的恐惧。
卫兵。。。卫兵在哪?!这个人疯了!
医生奋力挣扎起来,怒吼着,但声音却在颤抖。
有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对不起。。。。对不起。。。。。。。。
你,你想干什么!
砰!
男人流着泪,收回了还在冒烟的枪口。
猩红混着浊白喷溅在铺着地毯的台阶上。
有人开枪了!
卫兵队吗?
无所谓了。
眼中彻底失去了色彩。
男子跌跌撞撞逃。
雪越下越大。
棉絮里的少女早就没了呼吸。
克拉娜。。。。你看,那是我们的家
我一直很想带你回去
只是一一来不及了啊!
你会看到金色的麦浪,吃到刚从树上摘下的苹果,我跟你说真的,特别的甜。
那一口咬下去,里面全是糖心的。
你说你啊,没个好娘,自个儿还不爱惜自己,现在你让我能怎么活呢?
回去吧,回去吧,
没人找的到我们的地方。
迈过被污染的黑泥,一定,
还有我们的容身处。
在听不到齿轮嘎机嘎叽响个不停的地方。
移动工兵蒸汽引擎的噪声。
来的。。也太快了吧。
枪声再次响起。
血在大腿上绽开。
男人一个踉跄,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答应过她。。。。。我要带她回去。
带她回去!
枪声再次响起。
枪声再次响起。
男人死死抱住女孩的尸体。
枪声再次响起。
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解开麻绳。
靠近女孩憔悴而恬静的脸颊。
枪声再次响起。
男人的手无力的垂下。
雪越下越大。
粗布麻衫,
褴褛军装
从红灯区仓皇逃出的女孩和宪兵队的男孩在雪下相拥。
烟火升上天空,
在那一瞬间绽开,在下一瞬消逝。
游行的队伍向绚丽的天空奋力奏响华丽的乐章。
人们在街心跳着舞,
街头的钢琴,
街边卖热狗的餐车。
一切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