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悠闲的下午,窗外是呜呜哭嚎着的寒风和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象这样的天气最合适坐在温暖的壁炉前,穿着厚实松垮的羊绒睡衣,身上盖张羊毛毯,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话题,甚至打打瞌睡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然而。。。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留着两撇仔细打理过的小胡子,看起来严肃乃至有些古板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几张纸,仔细阅读着。在这样的天气,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腰板的像块木板子一样直。“怎么样怎么样?劳伦斯先生,我敢保证,这篇文章一定会赚足那些贵妇小姐们的眼泪!我可以把它发表在今日份的小品栏目吗?”
闻言,男人放下手中的文稿,摘下眼镜,又轻轻揉了揉疲劳的眼睛。
抬眼,对面那个穿着棕褐色粗呢西装的奇怪女人正瞪着一对滴溜溜的大圆眼珠子一脸期待的盯紧自己,半边机械构造的脸上齿轮还在不停地转动,看上去颇为兴奋。
这丫头昨晚熬到月亮都没了影,为的就是这份文稿?
“我很难给出合理的评价,我亲爱的兰。”
劳伦斯*瓦良格,《蒸汽城晚报》文学栏目的责编,此刻正在发愁——愁面前那女人的不务正业。奇兰*兰马洛克,这女人曾经是报社最杰出的记者(纪实的那种),但在“出了一些令人悲伤的意外”烂掉半张脸却奇迹般地活下来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那双本来亮丽水润却又坚毅善良的祖母绿般的杏眼现在愣是被瞪成俩铜铃,还呆滞无神,空洞无光一眼看不到底。好吧,其中一只因为面部溃烂被机械覆盖保护着不得不呈现圆形(不然眼睛会直接掉出去),但这不是重点。
“造孽啊,瞧那帮出生干的好事,他们毁掉了一个多好的女孩子啊。”劳伦斯痛心疾首地呢喃着,那女孩现如今戴着一顶宽边的女士帽——但装饰却是一副用锁链拴在帽檐上的手铐;曾经一头漂亮的乌鸦羽翼般的及腰长发——现在杂毛乱翘毛毛糙糙一点也没有光泽;曾经白皙中透着健康红润的瓜子小脸,美艳不可方物——现在半边都是簧轮机械。
哦,还有这糟糕到了极点的,该死的工作狂天性!
想到这里劳伦斯不由得呻吟出声,那帮子出生把这小可怜弄疯之后就把她扔到了文学栏目编辑处任她自生自灭了。老天爷啊,小东西刚被送到他这的时候瑟缩成一团,183的出挑身高,成熟曼妙的身姿愣是团成一个小球,不敢向臂弯外看一眼,颤抖着,甚至没有哭声——因为她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哦,之所以叫她兰,那是因为不管称呼姓氏还是名字,小姑娘都会瞬间失去理智,变回那个无助的小可怜。
“你还小呢,构思还不到家,前因后果呢?再回去想想。”
劳伦斯尽可能放轻语气,哄着这小祖宗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当初看她可怜,大了这小姑娘整整十五岁的老大叔连哄带骗把她带回家好生照看。好家伙,因为心疼她在床上因噩梦而抽搐,像幼猫一样的抽泣,给她念睡前故事。结果她兜兜转转,不久卸下心防终于有了点生气,迷上了小说写作。
写也就罢了,只是她曾一度就是个拼命三郎,现在写作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爱好,她却认了真,延续下了之前那副不该有的拼劲,一天天废寝忘食。这可愁坏了已然成了老父亲的劳伦斯先生。
可这都写的是什么玩意?!
比如这个:女主是男主白月光的替身,白月光得了肾病(装的),男主逼女主给肾,结果女主把自己刚掏出来的肾喂了狗,顺手又拿刀掏了男主的肾给自己。。。最后女主死了,变成了一条公狗,男主痛不欲生,于是爱上了狗。。。。
看完之后,劳伦斯感觉精神遭到了严重的污染,简直像是直视了那些嗷嗷叫的邪教徒口中的“神明”一样。
好不容易,在发电写了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天书之后,兰开始写起了一些正常的东西,可她现在写的,又太“不正确”了。
“我。。。想不起来,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看过。”兰嗫嚅了一句,试图回忆,可随及面色越发苍白,瞳孔因为惊恐而扩张,呼吸越来越急促。
“兰!”
小女孩扑进劳伦斯怀里,颤抖着,随即被抱紧。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回忆起那些事情。”
感受着怀里软软的身躯逐渐平静,劳伦斯叹息一声,越发愧疚。
“有时候真不想让你继续动笔,小可怜啊。”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见我的文字出现在报纸上,不知道为啥。”
小可怜闷在他怀里,小声的抱怨着。
大抵是曾经报社的王牌记者当多了,成习惯了吧。
而且,那些后续写的文章,包括现在手上的这篇,总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这些看上去没头没尾的悲惨小故事,都是有真切的原型的。她曾经出了事,再写下去,只怕是自己也没能力护住她啊。
“劳伦斯先生,想听我讲个荒唐可笑而又狗血至极的故事吗,宪兵爱上了失足陷入红灯区的妓女,但是两人最终‘幸福快乐的生活子在了一起’,像是童话里的公主王子一样。”
怀中的女孩好像又成了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个孤胆记者,幽幽地说道。
女孩抬头,和男人对视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不知何时有了神采,深邃不可见底,仿佛能抓住人的灵魂,再拖入那无底深渊。
“亲爱的兰,我在听。”
“故事啊,要从一个渴望穿上宪兵制服,给家里换上大房子的小男孩,和一个渴望见到心上人,而独自离家悄悄溜进城里的小女孩说起。”
女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乘男人不备亲了他脸颊一口。微笑着看着男人皱起的眉毛,她继续说道:“这是一个互相救赎,幸福圆满的故事呢~”
窗外的风雪越发大了,伴着女人有些沙哑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