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日挂斜钩。
宫卿夜和狗蛋相对而坐已然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可两人都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良久以来的默契让两人明白,这件事如果挑明了说的话那么两人的平凡生活便会一去而不复返。
可宫卿夜更加明白,她不能将狗蛋一辈子都留在山上。
于是最后她先开口了。
“问吧,再不问就该到晚饭时间了。”宫卿夜抬手轻指西边逐渐落下的太阳。
有了宫卿夜的铺垫狗蛋也不沉默了,他终于问了一个问题。
“姑姑你觉得我该去么?”狗蛋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你觉得你该不该去?”宫卿夜明白,这是在说要不要下山报仇的事。
“我...我虽对父母印象不太深,可姑姑您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人要行孝道,教我要去爱自己爱世间人,我想来父母无外乎如此。”狗蛋纠结的抓着自己的手指绕来绕去,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那你还问我该不该去?”宫卿夜轻笑一声,原来狗蛋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心中不够坚定,不愿离她而去。
“...”狗蛋沉默,他望着对面嘴角微挑的宫卿夜不知如何开口。
“去吧,你该去的,回到你父母的家里看看,见见你该见的人,山上不留山下人,该下山啦。”宫卿夜抬手一挥将还在愣着的狗蛋送回他自己前两年建的草屋内,伸手从储物戒里摸出了一瓶她好久舍不得喝的酒。
“你原来还会喝酒啊?”宫卿月飘在一旁好奇的看着那酒。
宫卿夜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打开封口。
清亮淡香的酒气自那瓶口散开,瞬间布满了她的草屋附近,再不溢出。
宫卿月双眼一亮,嘴里不知道哪来的涎水都快要落到地上去。
“这这这这这酒不会是!”她抬手一把抹掉嘴巴上的涎水,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宫卿夜手上的酒瓶,嘴里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宫卿夜淡笑着摇头,伸手又摸出两个酒盅,提瓶将盅斟满,将其中一盅推到宫卿月面前。
“喝吧,不过你只能喝这一杯。”宫卿夜拿起她面前的酒盅仰头就喝。
宫卿月不住点头,赶紧摸起酒盅同样一饮而尽。
“呜哈!果然是连神仙也垂涎三尺的龙涎化神酒!连我这种东西喝上一口都有莫大的好处。”宫卿月咂吧咂吧嘴,面上还有些意犹未尽之色。
“你知道这玩意的原材料是什么吗?”宫卿夜却突然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额...不太清楚。”宫卿月一怔,毕竟这玩意的制作方法是龙族的不传之秘,她哪怕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法知道。
“龙涎龙涎,自然是龙的口水。”宫卿夜呵呵笑了起来。
“口水?!!!!!”宫卿月听完宫卿夜的话面色呆滞,“你给我喝口水?!”她赶忙趴到一旁干呕起来。
“哈哈哈哈哈,叫你贪嘴。”宫卿夜笑着又喝了杯酒。
“呕呕!...我以后再也不喝你拿出来的酒了!”宫卿月呕吐好一会才感觉好了许多,她站直身子对着宫卿夜怒目而视。
“哈哈哈,好了好了,下次给你喝正常的酒。”宫卿夜哈哈大笑,眼中却流了眼泪。
宫卿月见状也收了火气,摇摇头从身后摸出一块不知道从哪来的手帕丢到她脸上。
“擦擦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宫卿夜没说话,只是用手帕抹了一下眼角。
“舍不得你干脆就下了山一直跟着他呗。”宫卿月摸摸脑袋,她寻思着到时候狗蛋下山后玉筒也不会再限制宫卿夜的行动。
“...”宫卿夜没有回话,只是又倒满酒盅。
宫卿月撇撇嘴,也不再多说什么,索性随她去了。
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清冷的月光幽然散开。
而那月下一人一酒自斟自饮。
泪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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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躺在自己的床上抬头看天花板。
他心里其实有不少事想跟宫卿夜说。
比如他其实是不想下山的,又或者是他怕宫卿夜一点都不担心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再或者宫卿夜其实是不得不养他,其实心里早已厌烦他了诸如此类的事。
“唉...”最后狗蛋长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没什么用。
“今晚就走吧。”狗蛋口中喃喃两句,摸起放在一旁的长枪将其用白布捆好,随后摸了些早就烙好的饼塞入怀中。
他站起身挺直身子走出门,刚想静悄悄的离开却发现宫卿夜正趴在桌上酣睡。
狗蛋忽然又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姑姑?”他几步凑到宫卿夜面前,轻声呼喊。
宫卿夜毫无反应,只是脸上的泪痕和不断钻进狗蛋鼻腔的酒气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宫卿夜其实也舍不得他走,可不得不放手。
狗蛋忽然理解了一切。
他没再多想,只是从屋里摸了块毛巾给宫卿夜擦了擦泪痕,随后抱着她回了草屋将她放到床上,静静的看了会宫卿夜的睡颜,终是转身离去。
就这样,宫卿夜的第一个徒弟离开了她。
在一个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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