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注视着红发女人的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没,或许她应该说些什么让眼下的死亡显得没那么坦荡……
但是露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毕竟露玛丽说过,只要在这泥潭中的人能够得救,那么如何得救,怎么得救的都无所谓。
就算无比令人沮丧,就算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部化为虚无,他们为之所做的一切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无用功,但只要让其他能够拯救世人的人将目光投向灰尘,那么他们的功业就不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简直是温柔到让人感到心酸的程度。
他们交给所有人体面的,被鲜花簇拥的死亡,但到了最后能为自己换回的只不过是一具具焦炭一般的尸体。
浓烟在慈悲的医者身上缓缓切割,将他们曾经拥有的,没有的都付之一炬,什么都不剩下。
“这样……真的好吗?”露泽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少年们,却见他们早已开始摩拳擦掌,眼神不善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屋子。
“当然不好,如果好人就该被抢指着,那做个屁的好人。”李剑白抖了抖手腕,挽着黑色的长剑收了个剑花,“准备好没,周烨?”
两人像是提前约定好一样,不约而同地掏出了自己的攻击手段。
“你们?”露泽明显愣了一下,“你们要进去?”
“是啊,露泽小姐。”周烨掂了掂手里的方块,随之咧了咧嘴角,“我们可不是你这样的乖宝宝,肯定不会因为露玛丽小姐的个人意愿去改变我们的行为模式的。”
“如果不合心意,那就要改变,这就是我们的习惯。”李剑白比划着手上的符咒,“人类毕竟是一种贪心的物种,越是没有就越想拥有,想必露泽小姐你已经见证过许多了。”
他们先前已经做好决定了,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挽回先前没能做的事情——就算失败了,起码他们尝试过。
“传天听达祭礼,宣天而算其之;”灵能顺着少年的指尖流入粗糙的黄色符纸之中,随即燃起白色的火焰,“歧言莫听,歧路莫视,而歧礼莫言。
李剑白瞬间提起双指,低喝一声:“起!”
符纸随着附着的白火缓缓飘起,随后轰然炸开,并在三人周身以纤长的文字形态附着。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们去去就来。”他回头看了露泽一眼,“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其他人,在符咒的效果内你对于那些教会的**来说和空气没差别。”
露泽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随后又抬头看向少年们,微微张了张口,随后又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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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玛丽对于外面少年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对她进行营救一事一无所知,她只是站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注视着床上正在艰难呼吸的女人,以及伫立在一旁,身着洁白长袍的代行者。
“劳驾,能让我看一眼吗?”她并没有因为随时到来的迫害而感到恐惧,与之相反的是,露玛丽的心态反而愈发平和,“她似乎现在很不好受。”
男人挑了挑眉:“哦?你觉得我治不好她吗?”
露玛丽摇了摇头:“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只是看您的表情,您似乎并没有想要为这位女士进行救治的意愿,所以我想看看。”
“你不害怕?”那人反而起了兴致,“虽然我抓了你们不少人,但是到了这种时候还这么平静的人似乎只有你一个——这个下等人说你是那些异教徒的头头,是吗?”
露玛丽轻轻蹲下,撑开在床铺上艰难喘息女性的眼皮,同时查看了她的口腔:“我只是很普通的一位医者而已,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让大家得救。”
“这么说,你岂不是比彼苏尔还高尚?”那人倒也没有制止她的动作,仿佛她做什么对于教会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你觉得你能救她?”
红发的女人摇了摇头,纤瘦的手指从身上掏出半处理的植物,在指尖碾碎之后轻轻涂抹在了病人的上颚中。
“我不觉得,但是如果不去做的话,谁都不会得救的。”露玛丽轻轻低语,“大人,正是因为我们去做了,所以你们才会看过来,也正因为我们去做了,大家的日子才会显得好过那么一些。”
“这个男人可是把你供出去了,祈求我来救她的姐姐。”
“没关系的,我知道。”露玛丽轻轻抚摸着女人的手背,碧色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温柔,“很快就会好啦,不要害怕哦,很快就会好的。”
一定会没事的,大家。
她的眼神温和,轻声哼着不知道从何时流传下来的歌谣:
“my little flos,my little flos,don't cry……”
身着白袍的他人就这么伫立在她的身边,直到轻声的歌谣被哼唱完毕。
“神啊!您的创造是何等的奇妙,您说有就有,命立就立,您造诸天述说您的荣耀,您造穹苍传扬您的手段,造万物来欢呼您的圣名,创造人类为了敬拜您、事奉您。”
男人在身前下意识画了个圆圈,随后洁白的光束在狭小的室内逐渐汇聚:“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如果不是教会强行要求,说不定我们关系还能更进一步呢,呵。”
“您谬赞了。”露玛丽将手从病人的身上抽离,缓缓起身,“如果教会没有强行要求,我和您之间也不会相遇的,就像往前看的二十多年,甚至更远的日子。”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注视着逐渐成型的光束。
“愿主怜悯你的灵魂。”
而后光芒接踵而至。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露玛丽微微睁开了自己刚才紧闭的双眼,随后不禁瞪得更大了一些。
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凭空就浮现了出来,毫无预兆地就硬生生横在了二人之间。
“上帝已死!”不合时宜的奇怪话语插入了肃静且神圣的场景,曾被冠以神迹的伟力此刻并未降临,反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黑色立方此刻正漂浮在空气之中,静静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