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露玛丽的声音还没出口,她的手就被少年强硬地拽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裕。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李剑白手持万仞,默念心决,“我不阻碍你献身给伟大的人民,但前提是你的交易对象不是这种败类伪君子。”
黑剑伴随着灵能的输入开始轻微震动起来,但最终并没有如同李剑白所预计的一样自动结成剑阵,只是如同往常一样蛰伏着,等待主人将它挥出。
他的能力已经很久没有提升了,李剑白心底暗自叹气,虽然他也清楚自己这种拥有明确修炼道路的应答者比起周烨和叶央这种能力抽象的人来说定然是幸运了不少;但纵使前路明朗,少年内心深处那些隐藏着的自傲与妄想还是试图让自己这份能力伴随着【万仞】内自带的剑诀更进一步。
虽然他早已放弃了那些过去的妄想,但是啊……
如果拥有奇迹的可能性的话,谁又会愿意甘于平庸呢?
只是他虽然早已熟悉了一二阶段的所有剑招,但对于《万剑诀》中最基础的御剑之法还是毫无头绪。
手中的利刃仿佛并不是来自于奇迹的造物,而只是普通的铁块,除了能够利用体内的灵能构建出华丽的招式之外,与先前去洛川旅游买回来的工艺品似乎也没有别的差距。
剑只是剑,而李剑白距离成为剑人还十分遥远。
“交涉失败,很遗憾。”男人望着踏出房间的少年与女人,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恶魔的孩子们,你们知道,为什么神永远是神吗?”
神之所以是神,正因为神的伟力无法被颠覆,正因为神所能做到的事情……
人办不到。
人想象不到。
神的概念无法被人类单纯的涵盖,所以神才能成为神。
“如今你们若实在听从我的话,遵守我的约,就要在万民中作属我的子民;因为全地都是我的。你们要归我作祭司的国度,为圣洁的国民。”他的手轻轻抚上了病榻上女子的额头,眼神逐渐从戏谑转变为了悲悯。
“看哪,我要使这城得以痊愈安舒,使城中的人得医治,又将丰盛的平安和诚实显明与他们。
“此乃天父所给予之恩惠,所给予之安康,所给予之裁决;我们行于泥土尘埃之上,乃履行自出生起便定下的,与父的契约。”
洁白的光芒且渺茫,在女子的额头上转瞬即逝,而代行者收回自己浅薄的怜悯,双手合十,牢牢紧扣在胸口,虔诚的跪倒在地。
“我父,我乃汝之代行者,我持有您创世与我等链接的信物,我与泥土之子缔结了契约,而今,愿您作为见证,见证此地神迹的发生,此地裁决的进行。”
病榻上女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深沉地呼吸着,随后弓起身子,拼命用力地咳嗽起来。
伴随着嗓子都要撕裂一般的咳嗽声,粘稠的黑血最终从她的口中溢出,溅射在本就不整洁的床铺之上。
男人并没有理会女人的痛苦,他面无表情地用手蘸取了少部分黑血,随后比原先盛大百倍的光芒于此地绽放。
“我父,我以无辜者戴罪之血起誓,您于千年前的裁决应于今日生效。”黑血在他的指尖逐渐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则是手中绽放的白芒逐渐上升,似乎正在向上天传递神圣的信息,“此乃戴罪之子,此乃恶魔,此乃魔鬼,此乃亵渎的罪业;父啊,千年前红色的洪流应当再次奔涌,用红河的水洗清供奉恶魔者的罪业,父啊,用奔流不息的戒律去终结那带来灾祸的根源……”
黑色的方块并没有如同先前那样抵挡住来自神术的光芒,不如说,这份光芒本身就没有任何威力,正因如此才不能被【物质】所阻碍。
那是被立下的契约,需要被执行的戒律,与应答者所有的一切都不同,这是从【根源】便被确立的事实。
这是真正的【神迹】。
少年们很明显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即使下定了决心,但面对所谓敌人的时候依然留下了些许温柔,并没有一开始便仗着自己的非凡之处便下死手。
他们总是觉得一切还留有余地,不至于刀兵相见,乃至于无形的利刃被挥出的时候,他们所能做的只有伸手,然后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
周烨的能力先前只被用于防守,这些漆黑的方块仿佛没有任何威力,能够对他人造成任何除了钝器伤害之外的伤口。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无法结束的玩笑一样。
李剑白感受着被双手掌握着的温度渐渐冷却,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指尖传递而来的颤动乃至于犹豫勾扯他肌肤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转化为虚无。
露玛丽的身躯软塌塌地倒下,唯有被少年牵着的右手还坚强地伫立着,但倘若他轻轻放开,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会被红色的河流淹没。
并不是血液,也不是人体内的任何脏器,只是数不清又难以辨认的红色液体从她的眼中,口中,鼻中,耳中不断涌出。
稍微有一些生物学知识的少年自然清楚,当人的七窍乃至于脏器被不知何处的液体淹没,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只需要一些可乐便能让人瞬间死亡,更何况如今这种诡异的情况。
比起莉葡西卡,克尔恺的牺牲来说,露玛丽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到,她只是一味的仁慈,最后被撕扯地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了软塌塌的尸体,与突如其来的,蔓延不尽的红色河流。
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开始充斥进李剑白的胸膛,他们早已踏出了那个狭小的房间,但最终,他们谁都没能走出去。
这难道就是所谓神明,所谓教会的正义?
这难道就是他们这些【角色】必须的结局?
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愤怒在这一刻抵达了巅峰。
“愿天父谅解你的罪过,愿你的灵魂能重归至乐福土。”男人假惺惺地在胸口画了个圈,随后又点了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