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沈月樊不知道自己的一身本事到底有没有效用。
平时的情况下,她是沈家的千金大小姐,是呵护在家族保护伞下,什么威胁都无法接近的富家小姐。
就算在旅途中,她的本事也不能在关键时候把自己的同行之人保护下来。
与其说这半年来是自己一路保护着阿纯,不如说是他自己每次都化险为夷,用着他的方法。
就像阿纯说的那样,只要他足够强大,他就不需要她沈月樊的帮助了,自己空有一身武艺,被民间起了个没啥品味的,什么“无云满月”的绰号。
却是上不能为家族挂帅出征,下不能保护住自己珍视的人的某种意义上的弱女子。
医馆的门紧紧地闭着,里面的医师似乎还多给这厚重的大门插上了道门闩,很明显不想给他们俩提供医疗服务。
多少钱都不行。
即便她能将这扇大门给用蛮力破开,用自己的刀逼着医师给阿纯医治。但是谁能保证那个医师会不会故意不积极治疗呢?
刀架在脖子上的事情做不好,就像强扭的瓜不甜一样。
人族的生命太脆弱,即使她最后找到了一匹马,驮着阿纯一路飞驰过来,此时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了。
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摸过去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定温度,嘴角的血迹也都在时间的胁迫下变成了紫红色。
太阳已经在西面的天边开始了下山前的等待,一路从之前的城镇飞驰而来也消耗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得亏阿纯的所受伤害是那种简单的刀剑割裂伤害,用一些衣物按压住伤口能够做到一定程度的对出血的阻滞。
但是终究不是万全之策,必须得要医师来进行治疗。
她不会什么伤口包扎之类的,这半年来自己受的伤都是阿纯给她包扎 ,用他那几条看起来没啥玄妙的白色布匹,就让她的伤口很快止血。
原本四五天天才能恢复的伤,经过他的包扎后能够在一天内就能结痂。
这种医护知识身为大小姐的她哪里学过,也就在此刻不知道该如何止住这还在流出的,少年的温热之血,只能看着那些伤口上,早被染成扎眼血红的衣物干着急。
她的身上早就因为包围圈里面的战斗全身都是血污,手上的血迹干涸后变得有些黏糊糊的,让她按住堵住伤口衣物的时候,感受不到阿纯那还在冒出的血带来的细微浸润感觉。
只是眼睛可以看见,这第四块撕下来堵住伤口的衣物又一次不能继续使用了。
揭开伤口上撕碎的衣物,沈月樊把自己身上扯下来的又一块淡绿色,还算干净的绸缎,赶紧堵上那空缺开来的位置。
那张被随手丢走的废掉的绸缎上,鲜血把每一处缝隙都彻底浸成属于它的可怖颜色。
要是那种伤害更大的贯穿伤,或者只是枪戟刺入造成的伤害,恐怕半路上都直接失血过多身亡了吧。
“为什么不救他?你们医师不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吗?”
“姑娘,你们这种程度的伤我们没有办法医治,还是赶快另请高明吧,我们实在不敢随意接治啊,治死了我们可担当不起代价。”
医馆的老医师把大门上的小窗打开来,露出他有些惊恐的脸,对沈月樊如是说道,他根本无法救治这种刀剑伤,他不是什么妙手回春,从阎王爷手上抢人的存在,只不过是这个滨江城城东的一个小医师罢了。
平时最多给官军卖些金疮药而已,那种金疮药连箭矢的伤害都不一定能治疗,更别说这种刀剑伤害了。
“那哪里有你说的那种高明?快说!小心本小姐把大门轰开来捅死你!”
少女把她的刀从鞘里面拔出来几寸,将寒芒亮了亮,故意晃了那个医师好几次,而且把自己是妖族的身份证明——一对显眼到不能再显眼的兔子耳朵故意暴露出来。
表明自己真的能够轰开大门,把他这个人当场击杀的。
“咦!城南,城南的蔡医师,她一定可以救,这个金疮药还请姑娘笑纳,稍稍缓解掉些许应该不成问题。”
“要是敢骗本小姐,你们这个医馆都得死!”
沈月樊尽可能地面露凶光,演出可怖的样子死死透过小窗盯着老医师的眼睛,那是一对人族的,黑褐色的苍老双眼,瞳仁里爬满了恐惧。
“哪里敢,哪里敢?就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
把佩刀收回鞘中,沈月樊伸手接过那用油纸包裹的,味道不甚好闻的金疮药,随后将之立刻敷在了阿纯那道最深的,流血最快的伤口之上。
有的时候还是恐吓的武力逼迫来的简单高效。
能够佩刀的妖族就不是奴隶,敢于主动露出妖族特征的也绝不是什么善茬,这一点躲在门后的老医师知道,沈月樊也知晓。
更别说这一身实实在在的血污,这可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能弄出来的扮相。
也就这样威胁成功了。
“小姐,还是赶快去找城南的蔡医师吧,要是再耽搁,您的朋友怕是连蔡医师她也救不回来了。”
“再给本小姐拿三份金疮药!”
“好嘞好嘞,您别激动,这就给您去拿。”
“休想耍花招!”
“不敢不敢,我这就把整个店里的金疮药给小姐,”
大概不到半分钟时间,老医师就把好几份金疮药拿了出来,全数递给了门外依旧凶神恶煞的少女手上,他的这个医馆为了不交城里的租子,特地开到了城外的地界上,平时贼人看离着城门的官军那么近,都不敢来打劫。
结果这次却给这个妖族少女打了劫,可真是造了孽。
“本小姐会记着你们医馆的,要是你说的蔡医师医不好,先把她砍了就过来捅你们。”
“请小姐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城南的蔡医师,真的是可以从阎罗殿上抢人回来的神医。”
“希望你没有骗我,还有,休想跑走,本小姐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们!”
“不敢不敢,要是医不好,我们医馆全部洗好脖子,给小姐来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