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笙已经能够看见,几十米开外,那镶着各式复杂而华美装饰的将军印,就摆在一张朴实无华的桌子上,等待他去拿起。
先前他只是名义上继承了父亲的镇北将军之位,而今天则是正式的接印仪式。
代表着皇室至高无上权力的圣旨,正被一位老太监拿在他那有些枯干瘦瘪的手上,也在等待着他的近前。
才会展开宣读。
其上无非是些毫无意义的场面话,或是勉励,或是期许,但绝不是皇帝的真心话。
镇北将军府就在沈府不远,基本上沈家的将军办公的地点和居住的地方几乎是对门一般,只有几十米距离,或许还没沈府的后院来的长。
但是他感觉这几十米走的极为艰难。
不止是那动辄几十公斤的沉重礼器甲胄与头饰给其带来了现实中的压力,更是有种无形的阻隔正阻挠着他,让平时轻易的跬步都难以轻易前进。
镇北将军的礼器兜鍪上铸造有中州神话里北面镇天神兽的形象,青铜整体浇铸而成的湛青色龙不论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是威严无匹的样子。
即便已经距离铸造时间已经过了多年,点点掉落的漆面也无法磨灭掉那随时就可以腾飞九霄之上的气势。
镇北将军,是大陈朝最重要的一镇,也建国以来是实力最强的一镇,如果发动叛乱基本上等同于聚天下七成之兵于手中。
当然,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但是也能调动全国四分之一的军队,这也是为什么沈月笙忧心的原因——
沈家一直在被削弱,为皇室所提防,今天他正式上任,之后他的一言一行都将左右着家族的兴衰,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家近千颗人头,从此刻起,都将顶在他的肩膀上。
沈月笙又先前走了几步,为了头上的那些沉重且重心不稳的礼器不掉下来,他不得不将步伐走的足够慢,才能稳住那只有看着气派的东西。
北镇的任务不仅是拱卫京麓,而且还肩负着抵御北方进攻和镇压北方一众大陈藩属国的重担,一直以来都是皇室不愿放权但是又不得不放权的一大势力。
皇室从沈家几十年前归顺以来,就一直在着手削弱沈家的实力,想要让这个异族远离大陈的权力核心,或者直接把这一家都彻底抹杀最好。
现在沈家权力更替,家族虚弱,更容易被皇室动刀子,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一下彻底打废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自己在刚刚上任的时间里不谨言慎行,他肩头的那千百颗人口,都有要落地的风险。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个跑出去的,离家出走的小妹沈月樊,会不会也遭受牵连。
家父最喜欢的小女儿,沈月樊依旧保持着她那任性的性格,在家族危机逐渐展现出来时,就逃离家族,家父离世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见她的那张让人舒心的笑颜。
但是大概在天的家父英魂也不会多在意吧,遗憾归遗憾,家父应该更想要看见小女儿远离政治的漩涡,无忧无虑地靠着她的一身武艺在外行侠仗义吧。
大概不过多久,他就能听说江湖上惊现出一个拿着没有刀镡的异种刀刀客,在四海天下行侠仗义,战无不胜。
她的战力基本上是天下无敌,只要不出现什么隐世高手,在江湖上“横行霸道”不成问题。
当然她不会做恶事的,绝对不会,这点身为兄长的他极其坚定地认为着。
仗着武力的强大逼迫他人这种事她不会做出来,如果有人和他说自己的妹妹在干打劫的强逼别人就范的勾当,沈月笙是不会相信的。
即使这半年过去了之前带着的盘缠大概已经消耗殆尽,她的小妹就算饿死,从山上跳下去,也不会打家劫舍。
这是沈月笙对于沈月樊的性格下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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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昨天的事情,实在抱歉。”
“女侠,你今天保护好我就算是一笔勾销了,昨天你也是不得已才那样吧,理解理解,你们江湖人士,有点紧急的事情在普遍不过了。”
“本小姐那样是不是有些像打劫的?”
“打劫?女侠你真会开玩笑,真正打劫的第二次抽刀就会杀人灭口了,哪有像女侠你这样的,出鞘又归鞘,闹着玩似的。”
“那本小姐还真没这方面的天赋……”
说着沈月樊竟然有些沮丧地抿了抿嘴唇,就好像没有点作恶的天赋像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似的。
“女侠你咋还沮丧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沮丧的事情啊。”
“本小姐知道,就是有些不甘心,原来本小姐装恶人都装不像吗?”
“女侠,您的相貌气质就不是恶人的样子,虽说不该以貌取人,但是就算是从未谋面的人只看着您的样子,也不会认为这样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会是一个恶人吧?”
蔡筱筱把采药的药筐往身上一背,几近一人来高的药筐背在只有五六尺的小个子医师身上,莫名有些滑稽,沈月樊觉得要是把她整个人塞进药筐里,大概也是可以的。
“噗呲。”
“女侠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本小姐笑了吗?”
“算了,我个子矮被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无所谓了,没必要憋着,放声笑出来吧。”
“对不起啊,不该这样的。”
由于昨日的衣物在一次有一次撕给南宫纯做止血堵塞伤口的东西,已经不能再次穿着,今天沈月樊穿着的是蔡筱筱给的,一件她穿着大了不少的粗布衣裳。
灰黑色的布匹制作粗糙,透气性很差,绝不是可以和她的绫罗绸缎衣服相比的。
这一套穿在身上似乎就会立即融入到平民生活的衣服穿在少女身上却没办法掩盖掉她出自豪门的气质,依旧看上去没有如同预料般那样的“接地气”。
当然她也不会嫌弃什么,这半年来虽然风餐露宿,但是总是穿着贵族的绫罗绸缎,换件衣服也没啥不好,或许换上粗布衣服,更贴**民的生活,会和阿纯走的更近些呢?
少女按了按自己的佩刀,跟上走在前面的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