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打破,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了昏暗的房间内。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犹豫的气息,一个身影在床边徘徊,那是正在不停左右大脑博弈的林沫。
一张脸皱巴巴拧在一起,不晓得自己到底要不要叫醒还在床上酣睡的墨白。
而当事人,身披一条毛毯的墨白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却显得有些微弱。
月光下的面容显得苍白,衬托得更为虚弱,宛如一个精致却又易碎的玻璃艺术制品。
看的林沫心里又是一阵慌张,毕竟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现在还能起身的自己。
可是这样躺一晚上终究不是个事,不叫醒墨白肯定不行。
身上余留的痕迹要好好清洗,床单和被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也要重新换掉。
徘徊的脚步终于停下,因为床铺摆放的位置是紧贴着墙。
所以林沫只能把脚上套的鲨鲨拖鞋退去,俯身爬向迟迟没有醒来的墨白。
轻轻地摇晃着墨白的肩膀,林沫声音很轻,其实她还是想要这个憔悴的人多睡一会的。
“墨白,白姐姐,醒一醒,先起床好不好?”
随着一次次的呼唤,睡美人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从昏迷中苏醒。
林沫的心跳随之加速,跟随者墨白的每一个轻微的动作而起伏着。
终于,最后的审判即将降临到她身上。
墨白的眼睛缓缓睁开,迷茫的目光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林沫焦急的脸庞。
松了一口气的林沫先是露出一张笑脸,但随即就是一张紧张到抽搐的表情。
因为林沫知道,接下来必须面对的,是解释和承担责任的时刻
房间内只有月光充当着唯一的光源,林沫没开灯,她不想墨白刚醒,眼睛就受到灯光刺激。
林沫眼神跟随着墨白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移动着。
那双蓝宝石般澄澈透亮的眸子,先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凝视时间长到林沫甚至开始担心的程度。
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林沫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干巴巴说:“墨白,先去洗一下身子吧,我之前给你用毛巾擦了一遍,还是要再洗洗才好。”
一直停留在天花板的眼睛,顺着声音寻来,定格在像是只害怕被丢掉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趴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木讷的眼神,这才缓缓恢复往日的灵气,带着说不清的光,一点点扫过林沫全身,深深刻在她的记忆当中。
既没有过人的智慧,也没有强健的身体,甚至可以说是孱弱。
但就是这样子,没有任何一个突出点的人,和开玩笑似的,成功夺取墨白在里世界,经历种种折磨后,几乎成为执念般要守下的清白。
这就是受到世界眷顾的天命之子么?
神情复杂的墨白,心里面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最后汇聚成一句:“没关系,沫沫,这件事不是你的问题。”
短短一句话,墨白却是说两三个字,便要咳嗽几下,身体情况可以说糟糕到了极点。
把一旁全神贯注,观察着的林沫心疼不已,她急忙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递到墨白干燥的唇边。
“先别说话了白姐姐,喝点水润润喉咙再说也不迟”
见墨白迟迟没有张嘴,她便又急匆匆的补充了一句。
“这个是我热水凉水兑一起的,现在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烫。”
恐怕林沫自己都没这么上心过,反正墨白自从来之后,就没见过她除了特殊时期外,去兑过温水。
抬手准备拿起水杯,好像散架似的身体,却并不支持墨白的动作。
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挤在一起,把一旁还在端着水的少女,给看的又是一阵心疼。
水波在杯中不断摇曳,仿佛是在复刻林沫的内心波动。
微微倾斜手上的水杯,让清凉的水滋润墨白干渴的喉咙。
晶莹的水珠,顺着墨白轮廓分明的下颚滑落,林沫下意识地伸出手,用袖口轻轻擦拭。
动作带着些许笨拙,不过主人做的很认真细致,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地方,全部擦拭干净。
干枯的喉咙,终于得到渴求许久的水分,如同久逢甘露后的绿洲,再次有了活力。
回复一点精神的墨白微微一笑,尽管疲惫,但她的笑容依旧温暖人心:“谢谢沫沫,不过等下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洗一下身子,可以嘛?”
准备把杯子放回原处的林沫,闻言身体微不可察的僵硬一瞬,随后转身对墨白点点头。
不管再怎么说,林沫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后处理,整个人给人都是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打个比方的话,就类似于做错事之后,不知道怎么面对家长的孩子,或者是残局一打四,四个压力怪队友不说话静静看着她发挥。
“那我找找衣服,先给放到淋浴间里面,墨白你先等下,我准备好了就过来叫你。”
借着朦胧的月光,林沫开始翻找着衣柜里的衣物,在属于墨白的一边挑挑选选。
墨白没有重新躺下去,并不是因为嫌弃床上的痕迹,相反,实际上她那一块反而还挺干净的。
大概是林沫把她挪动过,换到了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净土。
之所以没有躺下,还是因为墨白害怕自己躺下去,就不想再起身了。
眼神中闪过一丝后怕,墨白凝视不语,静静看着衣柜前还在翻找着的少女。
那个趴在自己身上,如鲨鱼嗅血的身影,似乎还历历在目。
哭喊声,求饶声,都只是狩猎期间的调剂品,只会让发狠的猎手更加兴奋。
择人而噬都已经不能形容了,她简直就像是想要把人都与自己融为一体。
再多来几次类似的情况,墨白估计自己都能患上林沫ptsd了。
这个家伙,简直是天才来的。
“沫沫,把灯打开吧,我眼睛已经差不多适应过来了。”
受限于身体原因,墨白声音几乎是细不可闻。
可还好夜晚杂音很少,而另一个看似认真寻找的人,其实也时刻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挑出一件墨白上身次数较多的睡裙,林沫转过身,向着床边方向走去。
和平常一样的动作,墨白却是不由得心里一紧,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所幸林沫的动作,并没有进一步刺激到她。
少女仅仅是把床头灯给打开,然后又不放心的重新说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便离开房间,去准备洗澡前的准备。
直到过去许久,才墨白堪堪缓过神来,也不去管等会还能不能起身,直勾勾的躺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脊梁。
闭上眼想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可闭上眼睛之后,浮现出来的却全是林沫的一颦一笑。
痛苦的重新睁开眼睛,墨白不甘心伸手重新确认一遍,然后失魂落魄的收回手来。
拿起被放在桌旁的手机,在暖光色灯光下,墨白勾了勾嘴角,看向屏幕,是自己可又好像不是自己。
她想。
自己,可能,大概,真的是要变成某个人的形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