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腹莓提供的能量，支撑着两人又向北行进两天。
森林的地貌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树木更加高大粗壮，树皮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铁灰色，树冠也愈发浓密，阳光几乎难以透下，使得林间终日笼罩在一种幽暗潮湿的氛围中。
简单来说，这比亚伦刚穿越后醒来的地方更为糟糕！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落叶的腐败味，偶尔还会有混着某种真菌孢子的特殊气味飘来，虽然无毒无害，但闻着辛辣，非常呛鼻。
伊莉丝的状态还是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依靠亚伦的背负和饱腹莓的补给，身体没有再继续恶化，甚至可以试着稍微站立一小会儿了。
第二天下午，亚伦正艰难地跋涉在一片布满裸露树根的湿地区域时，伊莉丝忽然抬眸，凑近到他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小心！”
亚伦立刻止步，开始警惕四周。
“怎么了？”
“有血腥味……”
伊莉丝伏在他背上，鼻翼微微翕动，紫眸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昏暗的林地。
“很新鲜，而且不止一种。”
亚伦的心立马提了起来。
几天来的安宁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但突如其来的状况，依然会让人一时胆战心惊。
他将伊莉丝放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前挪步。
在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亚伦的胃部立即一阵翻涌！
面前是一小片空地，植被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暗红色的血液泼洒在各处，极少部分已经发黑凝固了。
几具残破的尸体散落其间，场面惨不忍睹。
好在那些并非人类的尸体。
其中，一具体型较大的类似野猪，但皮毛是诡异的暗紫色，嘴角伸出的两对弯曲惨白的獠牙，此刻已经断裂了一根。
另外几具尸体则相对瘦小，皮肤呈灰绿色，四肢细长，手指末端是锋利的爪子，整个头颅被砸得稀巴烂，已看不清具体样貌。
“那是林地疣猪和地精。”
伊莉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看起来，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搏斗……最终两败俱伤了啊。
亚伦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
确实，现场除了血迹，还有激烈冲撞和撕咬的痕迹。
他突然注意到，在那只地精尸体的旁边，似乎掉落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丝金属的光泽。
亚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握着木矛，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粗糙金属片打造的……纹章？上面刻着一个用扭曲的三只眼睛互相堆叠在一起的怪异图案，透着一种邪异的感觉。
“别碰它！”
伊莉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急促，她踉跄着靠近两步，差点就维持不住站姿摔倒下去。
亚伦的手适时停在半空。
“那是腐爪氏族的标记。”
伊莉丝微眯着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和忌惮。
“地精中的堕落分支，崇拜某些污秽的存在，它们习惯于在武器和物品上涂抹毒药或者诅咒。”
听到可能有毒或者诅咒，亚伦立刻收回手，心有余悸。
自己太轻率了！
他快速后退，回到伊莉丝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快要站不动的她。
“地精很少单独行动，尤其腐爪氏族。”
伊莉丝的眉头紧锁，紫眸中带着忧虑。
“附近很可能有它们的巢穴或者巡逻队，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绕道走吧。”
对此，亚伦没有任何异议。
地精……无论是在传说还是现实世界的各类文娱作品中，都不是什么友好的种族，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就特别邪恶的分支。
他立刻背起伊莉丝，按照她指引的新方向，迅速而安静地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区域。
可绕行的路更加难走，他们不得不穿越一片荆棘密布的低洼地。
亚伦的手臂和脸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但他不敢停留，伊莉丝凝重的表情和关于地精巢穴的猜测，像鞭子一样驱赶着他。
直到天色渐暗，他们找到一处被几块巨大落石环绕的凹地作为宿营地，同时将入口处用掩体遮挡好，亚伦才稍微松了口气。
生起火堆后，他一边处理着自己身上的划伤，一边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怪异纹章。
“那个腐爪氏族，它们很强大吗？”
亚伦问道，用少量清水冲洗着伤口，出乎意料的，这些伤口极浅，远不如被划破时，自己所以为的那么严重。
伊莉丝靠坐在石壁上，摇了摇头。
“单个地精并不强，但它们数量众多，而且狡猾残忍，擅长使用陷阱和毒药……腐爪氏族尤其麻烦，它们的背后牵扯到某些更加黑暗的东西。”
她合上眼，在悠久的回忆中寻找相关的内容。
“在一些古老的记载中，腐爪氏族与某个被封印的，来自地底深处的低语有所关联，它们出现在遗忘之森内，恐怕不是偶然。”
“低语？”
亚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
大概是那种不能随意直呼名讳的存在，一旦脱口而出，就会遭来注视什么的……亚伦猜测道。
“只是一种模糊的说法。”
果然。
伊莉丝没有深入解释，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那存在果然很麻烦。
“帝国和教会宣称已经净化了所有已知的邪恶源头……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世界远比他们愿意承认的要复杂和古老，一些被遗忘的，或者他们认为早已消亡的存在，可能根本就只是在沉睡，或者在黑暗中伺机潜伏。”
她的话，再次印证了这个世界表面下的暗流汹涌。
帝国的净化与教会的定义，似乎并不能覆盖所有的真相。
亚伦处理好伤口，拿出饱腹莓，分给伊莉丝。
两人默默地吃着，火光映照着他们各怀心事的脸庞。
“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亚伦突然问道。
经历过白天的血腥一幕，他现在需要一些“进度条”来提振一下自己的动力和决心。
伊莉丝望向北方黑暗的森林，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还需要穿越两片类似的区域，才能到达那片古老遗迹所在的位置，但森林本身也会出现变化，而且我们遇到的阻碍，恐怕不会只有地精。”
她的语气并不乐观。
亚伦也能感觉到，越往北，森林的气息越发古老和……排外？
就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并不欢迎外来者。
但还是得往好处想，这么多天下来，两人终归是还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突然降临，这可以算得上是极为幸运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缥缈，却像是能直接钻入灵魂内部的嘶哑低语，若有若无地飘进了两人的耳中。
那声音扭曲而混乱，听不清具体内容，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脊背发凉的浓重恶意！
亚伦瞳孔巨震，猛地看向伊莉丝。
伊莉丝也瞬间绷直了身体，紫眸中掠过一丝惊悸，随即化为冰冷的警惕。
“听到了吗？”
亚伦压低声音问道。
伊莉丝点了点头，脸色开始泛白。
“是它们……腐爪崇拜的东西……它们的低语能侵蚀心智。”
她开始说话停顿，只得闭上眼睛，抬手扶额，努力抵抗那无形的影响。
“快……守住心神……不要……被它给蛊惑了！”
听罢，亚伦立即闭眼集中精神。
紧接着，低语声遽然奏响，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大风，仿佛变做了数条粗壮冰冷的触手，不断地来回缠腻着，试图钻进两人的意识缝隙。
亚伦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恐惧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努力回想原来世界里那些平凡而温暖的记忆，用来对抗这外来的负面浪潮。
伊莉丝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额角的伤口周围，那暗淡的幽光似乎又活跃了起来，与这邪恶的低语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让她倍加痛苦起来。
听到银发魔女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不妙的低哼，亚伦下意识地挪动身体，跌撞着向她靠近了过去……他半跪在伊莉丝的身前，挡住了大部分吹向她的寒风，也将自己的背影对着低语传来的方向。
亚伦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已经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了。
……
那混沌的低语声一直持续了数十分钟，才逐渐转弱，最终消失不见……
森林重新回归寂静，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伊莉丝缓缓睁开眼，喘息的同时，额头上挂满了冷汗。
然而，当看到亚伦那近在咫尺，紧绷着的面容后，她紫眸微缩，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数道情绪缠绕于心……有劫后余生的悸动，有对那低语背后存在的深深忌惮，也有一丝羞于启齿的暖意。
“谢、谢谢……”
她轻声说道，眼角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否是太过痛苦导致的。
亚伦睁开眼，看到她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庞，难得的笑了笑。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只不过，今晚……看来不能睡得太沉了啊。”
伊莉丝点点头。
“让我也帮忙守夜吧，轮到你该多恢复体力了。”
“额……行吧……”
亚伦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腐爪地精的出现，以及刚才那阵诡异的低语，都预示着两人的北行之路，将不再仅仅是需要应对自然的严酷，怕是还要直面这片森林中隐藏着的，更古老的东西……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伊莉丝所要寻找的，以及他们所要逃避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确实该多休息一会儿了，可不能再耍酷了……
亚伦无奈想着，躺下合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