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晚诗一把抱住苏长阳，话语中带着一丝哭腔，与深深的担忧。
“老公，你说该怎么办呀，如果是假两性……做了十几年的男生，突然被告知是女生，小云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吧？”
苏长阳的心中也很震惊，顺着刘晚诗的头发轻轻的抚摸着，就像给受惊的猫咪顺毛。
“别怕，有我在，就算是假两性又怎样，我会请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会让小云恢复正常的。”
“那你不会嫌弃小云吧？”
被苏长阳顺着头发，刘晚诗被他的话给安慰到，却还是有些担忧。
苏长阳温柔一笑，眼中带着波光。
“怎么会？那可是我的孩子，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孩子的。更何况他也是你的孩子，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不会嫌弃。”
被苏长阳突然来的油腻情话击中，刘晚诗脸上一红。
“讨厌，说着孩子的事情呢，突然说这些干什么，真油腻。
话别说太满，那我跟别人的孩子你也不会嫌弃吗？”
苏长阳多厚的脸皮啊，嘿嘿一笑，霸道的宣布。
“那也不嫌弃，不过我相信你，只会给我生孩子，你，是我的。”
刘晚诗羞愤的给了他几拳，轻飘飘的，根本没被苏长阳放在眼里，反而被他搂的更紧，趁机占了不少便宜。
两人在房里调了会情，又讨论了一下该怎么处理孩子的事情，一直到老管家过来提醒，这才结束话题。
两人来到餐厅，三个孩子已经坐到餐桌上。
苏威还在兴奋的谈论着刚才的游戏，苏文在一边面带不屑的嘲讽他的操作，杨云则是脸上带着微笑不时的点下头，插两句嘴。
三个孩子这一副和谐的样子，让苏长阳两人感到欣慰，对于杨云病情的担忧也被冲淡了。
见到苏长阳两人到来，几个孩子这才安静下来。
苏长阳与刘晚诗坐到主位上，他轻咳一声，下人开始摆盘上菜。
苏刘两家是百年世家，餐桌上虽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一些该有的餐桌里礼仪还是有的。
看到几人优雅的动作，杨云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放缓，正襟危坐。
苏威看着他别扭的样子，不由觉有些好笑，率先丢掉那些烦人的餐桌礼仪，给他夹了块鱼，随后就趴在桌子上。
“放轻松，别紧张，吃着这个，这个香，很入味的。”
刘晚诗噗嗤轻笑一声。
“是啊小云，家里不讲究这些，来，多吃点。”
听到刘晚诗的话，苏威翻了个白眼，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带着个小皮鞭上桌，看到谁动作不正规就来来上一下。
不过有苏威带头，杨云也算是放松下来，没有一开的那种别扭了。
“小云，明天检查结果就要出来了，你要记住，不论结果怎么样，伯母都很喜欢你，知道吗？”
吃到一半，刘晚诗还是忍不住，面色忧愁的看着杨云，语气异常温柔，带着一丝心疼。
“嗯，放心，不论发生什么，这里都是你永远的家，我和你伯母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杨云手指一僵，筷子上的菜差点掉到桌上。
“嗯，谢谢伯母。”
低下头，好半晌杨云才挤出一个字。
看样子，是已经猜到了吗，不过，好像并不讨厌我呢。
想起父亲的行为，杨云的胸口有些发闷，刘晚诗的温柔与苏长阳的承诺化作暖流徜徉在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们，伯父伯母，真的，谢谢你们，没有嫌弃我……
带着满满的感动吃完这顿晚餐，回到房间，愣愣的看着桌上苏家两兄弟送的礼物。
虽然只有一天，但是苏家人的热情还是打动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情，温暖着他那被接连打击而寒冷的心。
并不是说父母没有给予过杨云爱，只是因为经济压力，那份爱意中也带着沉重的期盼。
没有能力给出回应的杨云，只觉得那份爱非常的沉重，特别是后来快要支离破碎的家庭，使得他对这份感情逐渐变质。
对这个家越来越不耐烦的母亲，总是催自己结婚的父亲，都让他感到自责痛苦。
他们真的在乎自己开不开心吗，还是只将自己当做延续血脉的工具？
回想偶尔电话沟通父母在对面给出的关心，杨云觉得应该是自己太极端了。
他们是爱自己的，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又因为没有能力给自己更好生活而愧疚，才会显得有些冷漠了。
明明父母已经四十好几了，还忍受着病痛包容他的任性，二十多的大男人还到处飘荡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心安理得的啃着老。
明明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就算它出现了裂缝也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抱怨这抱怨那？
是的，是自己软弱自私，是自己无能自卑，是自己没担当、爱逃避，是自己太不知好歹了。
噔噔噔……
微信响了，是母亲的，犹豫一下，还接了通话。
“喂，小云，之前手机在小彤那里，才看到早上你来过电话，这死丫头，都不和我说一下。你…在那边怎么样了，苏长阳对你还好吗？”
原来早上是妹妹挂断了，自己居然还那样怀疑母亲，真是不应该。听到母亲声音里的疲惫与担忧，杨云感到深深的自责。
“嗯，挺好的，他们都…很热情。原来早上是小彤在玩手机啊，嗯，爸呢。”
“那就好。”
魏云兰听到杨云过得很好，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些担心，担心杨云会就这样跟着苏家人走了，提到杨立林，她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怒气。
“你爸？你爸他今天一天不知道死哪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云…你也别怪你爸，家里现在出了点事，你在苏伯伯家好好待着，等我们忙完了就去接你。
要好好听话，别给你苏伯伯惹麻烦，知道吗？”
“我知道…突然知道这样的事情，爸会有些慌了神，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理解的。”
“你…你都知道了？”
听到杨云的意有所指，魏云兰有些心慌，急忙问道。
“嗯…我知道，关于身世，苏伯伯都跟我说了，至于身体，这么久了，自己的身体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好吗？你要相信爸妈，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会治好你的。”
“治好了又能怎样？被人当做变态生活一辈子吗？”
想到日后可能要面对的指指点点，杨云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听到他语气中的绝望，魏云兰心疼的揪着心。
“你不是变态，小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别折磨自己，不要这样，妈妈会心疼的。”
“真的吗，妈，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们换个地方，找个没人认识我们城市，重新生活，可以吗？”
魏云兰犹豫了，她在这个社会扑摸滚打这么多年，深知穷人家如果没有亲戚朋友的帮扶，想要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生存，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还要带着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
“这个…我会和你爸商量的，小云，只要我们一家人一起，没有过不去的坎，放心好吗，爸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我知道了，我还要做作业，先挂了。”
失望的挂断通话，靠在椅背上，一手扶额。
是啊，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本来家里就有不小的负债，光是凑齐手术费用就千难万难，更别说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我怎么能这么自私，说出这样的要求。
至于就这样继续生活在原来的地方？杨云知道，这只会在将来给濒临破碎的家添上一把火。
爸妈都不是什么能隐藏脾气的人，不然之后就不会经常吵架了。
刚开始可能还会心疼他尽量保持原样，但是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会不断的击碎他们的防御，最终克制不住怨念，冲动之下说出伤人的话。
就算这火气不是对着他发泄，但那个摇摇欲坠的家绝对会率先倒塌。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这样的人，又能够奢求什么呢？只不过是命运的败犬而已。
为什么不直接离开那个家？
因为杨云知道，就算这一世的亲生父母被换成了苏长阳和刘晚诗，但是支撑着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失望的孤独的他还活着的信念，是童年那还算温暖的记忆与人。
那些记忆与人，来自于杨立林和魏云兰，以及他们共同组成的那个被称为家的概念。
所以他离不开他们，至少现在离不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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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杨云就和苏长阳离开苏家，今天是出检查结果日子。
高速公路上，李秘书在前面开车，苏长阳陪着杨云坐在后面。
看着望向窗外发呆的杨云，苏长阳摸了摸他的头。
“紧张么？”
“还好，就像考试一样，不论结果如何，事实就在那里，不会因为谁的信念而改变。这是逃不掉的，我早就知道。”
苏长阳欣慰的笑了笑。
“既然你知道逃避没用，那为什么该喜欢逃避呢？”
“因为大部分的选择并不会立马出结果，我不去触碰他，就不会产生结果。
就像这次，已经产生的结果，不论我去不去触碰，都会被大众知晓，怎么逃都没用，还不如直接面对。”
“你只是害怕会产生不好的结果吧？可是你不去触碰，又怎么知道结果是好是坏，没准就是好的结果呢？
保持对未知的探索欲，才能活的精彩，一成不变的生活只会将你锁死在泥潭里。”
杨云笑笑没有说话，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好，跟人打赌基本没赢过。
这种未知的结果不用猜十有八九都是坏的，他已经认命了。
苏长阳好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是穷人才会认命，而是认命了，才是穷人，只有保持着拼搏精神，才有成为富人的可能，即使时运不济没有成功，但他活的精彩，精神世界是丰富的。
而世上活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想要为之拼搏的目标，像杨云这样精神世界一片死寂的人，最容易出事。
不过苏长阳现在不急，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改变他，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争夺杨云的抚养权，把孩子带回苏家。
想到这，苏长阳在手机里输入了一条信息，点击发送。
嘛，稍微认真一点，先给杨氏夫妇来点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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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从c市进入y市，来到医院门口，杨立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来了？”
看到下车的几人，他走过来，看着杨云瘦弱的身体，杨立林脸上带着羞愧，想了想，还是牵住了杨云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在苏家过得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你妈说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放心吧，就算砸锅卖铁，爸也会治好你。”
杨云摇了摇头。原来，父亲还是很在意我的……
“苏家人对我很好，没人欺负我。”
杨立林还想再说什么，苏长阳却打断了他们。
“走吧。”
几人走进医院，看着熟悉的大厅，杨云心中感叹。
这次，是真的躲不掉了呢。
先是来到检测科，拿到亲子鉴定的结果。
看着报告结果，杨立林的手抖了一下。
……检查人：苏长阳、杨云……检测结果，两人为直系亲属的概率为——99.9999%……
苏长阳看着手中杨立林与杨云的报告——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样本排除是待测子女样本亲生父系的可能。
再看了一下基因检测结果。
XX
苏长阳有些头疼，最麻烦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看看这个吧。”
将基因检测结果递给杨立林，抽掉他手中苏长阳与杨云的亲子鉴定报告。
苏长阳并没看，从杨立林的反应他就知道了答案，转手将其递给杨云。
看到报告中鲜红的字体，杨云的瞳孔一缩，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还真的是亲生父母，为什么，会这样，该死的命运，居然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活了这么多年，一个重生就将自己的过去修改的乱七八糟，就好像是一个被程序员肆意玩弄的NPC，就连血缘关系也能随意改变。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实不变的？究竟还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
恍惚的看着走过的人群，杨云感到世界一片虚幻，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真虚伪。
“小云，别慌，只要你还认我们，爸妈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从基因检测报告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杨立林就看到了杨云空洞的眼神，心里一疼，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爸，就连血缘关系也能说变，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真实不变。”
靠在父亲温暖的怀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和你妈对你的感情就是真实不变的，只不过是血缘关系而已，怎么比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
感情？感情是建立在记忆的基础之上，人的记忆，都是虚幻而不可靠的，当全世界的人都坚定的对你撒一个谎，就算你的记忆再怎么牢固，那也是假的。
更别说，命运能随时篡改人的记忆，到那个时候，感情，还存在吗？
在父亲的怀里哭了好一会，杨云总算是停了下来，只是那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带着空洞的眼神，仿佛对一切事物都变得不在意了。
假的，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不过是我死前的虚幻，就这样结束吧，我累了。
苏长阳嘴角抽了抽，本以为事先已经告诉了杨云身世，会对结果有心里准备，没想到真到面对现实的时候，他会如此的难以接受。
看来在找心理医生的时候，这方面也得好好治疗一下。
“小云，你不要吓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和你妈怎么办啊。”
杨立林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语气中满是慌乱。
是啊，就算是假的，这个世界还有爸妈，还有小彤，我暂时还不能死，他们会伤心的。
杨云回过神，嘴角挤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我没事，不是还要治病吗，还是之前的医生是吧，我们过去吧。”
看着跌跌撞撞的杨云，杨立林上前扶住他，总感觉现在的杨云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但是比起刚才那副危险的样子，杨立林又觉得这样挺好的，只是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重新来到那间办公室，李秘书待在外面没有进去。
“来啦？”
今天值班的又是之前那个医生，他显然是对杨云有印象，点点头，看向苏长阳。
“检查结果带了吗？”
苏长阳将基因检测结果和亲自鉴定报告一同递给他。
“大致情况我问了一下一个医生朋友，说一下具体的吧。”
医生看了一下报告，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杨立林，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年是医院抱错了孩子，请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眼神。”苏长阳注意到他的眼神，解释了一下。
医生歉意的笑了笑。
“虽然说你们都知道了，但是当事人在这里，我还是得解释一下。”
“经过基因检测，检测人杨云为女性，但是根据现有情况来看，患者患有女性假两性畸形。
所谓女性假两性畸形，就是生理性别为女，但是外在发育出一套男性生殖器官，只是这套男**官并没有生育作用。
成因只知道是在母体体内发育期间遭受不明影响，现有医学手段还没有检测出具体原因。”
医生看了一下杨云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联想到之前的亲子鉴定报告，看来身为男生却是一个女孩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没有身世的打击大。
“经过观察，患者现在体内的女性生殖器官已经发育成熟并进入生理期，我们的建议是尽早手术纠正，不然淤血堆积在体内，时间一长就会危及生命。”
“还会危及生命？你之前不是说治疗并不困难吗？”杨立林有些着急的问道。
医生摆了摆手，笑了一下。
“别着急，我也没说治疗困难啊？手术部分主要包括男性外生殖器切除与女性外生殖器再造。
这方面的技术国内早已成熟，并不是什么大手术，很简单的，就是手术费用及后续的护理费有点高。”
“总共要多少？”
“我们医院暂时没有这种手术资格，需要到一些有专门资质的三甲医院去。
手术费用大概在3-8w左右，后续的护理费不同的医院看具体情况而定，大致在10w打底，而且术后恢复情况不好的话可能还要进行第二次的修复手术。
总的来说，至少需要准备三十万。”
医生算了一下价格，叹了口气，这价格对寻常人家里来说却是一笔巨款，不是拿不出，而是拿出来会伤筋动骨。
“这么多！”
杨立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价格高的有些离谱，就算把房子卖了，也还差好几万。
“小云……”
他咬了咬牙，正准备说什么，就被苏长阳打断了。
“我们谈一下吧。”
他的脸上带着严肃，杨立林的神色变了变，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一下，不要担心，不就是三十万嘛，爸爸想想办法就能凑到，你只管安安心心手术就是。”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三十万确实有点多，但我也不是凑不出来，别以为这点钱就能难倒我，把孩子还给你。”
两人出了办公室，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杨立林率先开口。
“然后呢？”苏长阳平静的看着他。
“然后什么？”杨立林愣了一下。
“你家还欠着十几万吧？就算把房子卖了，也还差几万块钱，这个先不谈，就算你东拼西凑攒够了手术费，手术之后呢？
卖了房子你们一家人住哪？家里还有两个老人，身体都不太好，随时可能生病住院，到时候又是一笔开支。
小云手术后可是女孩子，你要她跟着你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杨立林神色一滞，这些，他确实没有考虑过。
“小云这种情况，还要请心理医生，你没看出小云的心理不正常，甚至是扭曲吗？
而且术后肯定是要搬家的吧，但是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小云的过去被曝光，你怎么保护她不受外界伤害？
再次搬家吗？你家还经得住几次折腾？”
苏长阳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立马发动第二波攻势，接踵而来的问题，让杨立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痛苦的抓住头发。
“手术费用我来解决，不带任何条件。”
杨立林惊奇的看向他，却见苏长阳嘴角挂着一丝危险的笑容。
“别高兴的太早了，小云毕竟是我女儿，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来完成这次手术，不让她的身上留下任何遗憾。
但还是那句话，你能保护她不受伤害吗？小云只有跟着我，才会不受他人伤害，我也会给她提供最好的教育。
这些，你都做不到吧？”
苏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这两天我会联系好专家，再把她转到最好的医院去，你回去先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