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我来到厂内的办公楼进行离职手续的办理，其实也没弄什么东西，就打了声招呼签了字就结束了，毕竟我都还没开始工作，也不算正式员工。
接下来，我应该会在红同市待到黎秋叶的丧事办完，之后才会离开，不过现在暂时也没想好该去什么地方，我已经处在没有目标的状态了。
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私底下找到了那个名叫曾州的警察，说有重要的线索要提供，将他约到了办公楼旁密谈。通过这一谈话，我才彻底地解开了所有还未清晰的疑点，接下来只差最后那一步，于是我请求他在傍晚六点后到外面的咖啡馆见面，他一开始强烈拒绝，但经过我坚持不懈的请求后终于答应在傍晚给我两个小时的见面时间。很不错，应该绰绰有余了。
接着，我又发短信通知了林雨和岳韵仪，她们今天应该在工作吧，希望看到了以后能准时赶来。
经历昨天一阵春雨过后，周围的空气的变得清新了，随处可见的树叶上挂着晶体般的水珠，我站在树下，向其中一滴伸出食指，一阵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缓缓流动下来。
◇
约定见面的那家咖啡馆位于工业园外的一条小巷里。
我曾经在很久以前来过一次，对这里的装修风格非常喜欢，并且味道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这里很适合谈话。
我换上了那天穿的针织衫，提前来到咖啡馆的包间坐下，这家店的环境不错，位置也足够偏僻，包厢的墙壁上铺着一层隔音棉，隔音效果好到就算在里面开音响都没问题。
工作日的傍晚店里非常空旷，几乎没有几个顾客，我靠坐在欧式的小沙发上，盯着桌面那杯升腾着热气，用糖浆画了爱心图案的咖啡发呆。
咖啡的香气四溢，很快就充盈了这个小房间。
随着一阵吱呀作响的推门声，穿着黑色运动服外套的曾州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落座之后，将外套脱下，露出里面制服的衬衫，对我笑了笑：“外出的时候穿着制服有点显眼，找别人借了一件外套，有点老土吧。”
我轻轻摇头，将桌上的菜单递给他，询问他想要喝什么。
曾州粗略看了一眼，连忙摆手，看来这家店的价格让他有点惊讶了。但我还是不容拒绝地为他点了一杯意式卡布奇诺。
“谢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短短的头发，看起来有点窘迫，真是意外的纯真呢。
我们喝着咖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大多都是和案件相关的事情，我发现每当视线交汇时，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我的眼睛，那个感觉就像是害羞的高中生一样。
大概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林雨和岳韵仪也前后到了，终于把人聚齐，我做好了准备，重重咳嗽了一声。
“很抱歉占用大家的时间，今天把各位叫来，是有重要的事想宣布。”
林雨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我，她已经按照我要求的，把那本画着平面图的素描本摆在桌面上。
“所以说，我想要宣布的事情是……”
明明话到嘴边，我又打起了退堂鼓，真的可以说出来吗？我真的已经准备的万无一失了吗？万一出错的话，会不会害得自己也……
“我已经知道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是谁，以及密室的构成手法了。”
我语速很慢却又无比清晰地说这句话。
果然还是很震撼的发言啊，除了岳韵仪依然低着头只是时不时往我这里偷瞥一眼之外，林雨和曾州的表情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喂！不是说了吗证据不足以前不要随便推理吗？你这家伙完全没当一回事啊。”林雨非常不满地对我说。
“证据的话，有。”
我无动于衷地直视着她，再次讲起。
“不要着急，还是请先听我从头开始说吧。这两起案件的关键就在于一个必须弄清楚的要点。那就是凶手一定为女性，这一点小叶也曾经分析过，我就不再赘论了。搞清楚这个重点后，我们先从昨天那起案件开始一一推论，当时小叶，也就是被害人原本与我在天城广场附近的地下商业街逛街，但是我们从那里出来以后她却莫名其妙地跑走了，当时的时间大概是两点三十分，而她在三点三十分的时候去到林雨的宿舍，地下商业街到工厂的距离大概为6公里，当时正处于下雨状态，如果步行的话不太可能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并且从身体身上的衣物来看她也没有被淋到多少雨水，那么就只能是乘坐交通工具，大概率是出租车回的厂里。”
“在返回工厂后，小叶出于某些理由，找到了林雨拜托她为自己去偷拿506新门锁的钥匙，拿到钥匙之后她进入了506宿舍内，一直到五点四十分门被打开，尸体被发现，在此时间段内有什么人进出过现场呢？根据我的推理，确实有第二人曾经进入过现场，不过，这个进入现场的人并没有和小叶发生过打斗，当然也不是凶手。”
曾州激动得好像要跳起来，看来这个消息对他还是相当震撼的，这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为什么我能如此肯定地说这个后面进入的人不是凶手呢？很简单，根据这张平面图就能看得出来，首先，506宿舍的所有住户全部都搬到了其他宿舍，连同所有的各类生活用品也暂时搬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几张椅子，而这些椅子最开始又是被安分地摆放在桌子下方，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打斗能让这些椅子全部倒在地上，并且在506被封锁内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要是传来这样的打斗响动，一定会引起隔壁员工的注意，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完全没有接到相关的证词。而且小叶的身体也没有发现外伤或者淤痕之类的痕迹，这一点我已经那位警察同志确认过了，基于这些理由，我认为现场并没有发生过搏斗。”
“既然没有发现过打斗，这些椅子又为什么会倒在地上？很显然是那个后进来的人想要伪造出现场发生过搏斗的假象，那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呢？这一点首先得从这个后进入之人的身份开始说起，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得知的是，现场没有发生过打斗，那么死者就一定是在未反抗的情况下被杀害的，与汪彩函那起案件不同的是，此案中被害人正处于一个非常警戒的状态下，如果此时有陌生人进入宿舍必然会引起她反抗，不可能这样干脆利落，在隔壁住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杀人。这名后进来者想要在不引起死者注意的情况下进入宿舍的话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此人的身份是死者的熟人，二是此人在进入宿舍时，死者已经处于一个无法发声，无法反抗的状态，也就是死亡，而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这名后来者就不会是凶手。”
林雨原本冷静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焦躁不安地捏着鬓角的发丝。
“接下来，我会从第一种可能性来分析这名后来者的身份。首先，若此名后来者是死者的熟人，那么在当时那个时间段也就是下午三点五十分到四点二十分之间（根据解剖结果的最新消息，死亡时间在四点到四点二十分），满足‘熟人’‘女人’‘有可能进入房间’这三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林雨。”
我伸手指向强装镇定的林雨，一字一顿地说。
“喂，这就是你的推理？笑死人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符合条件吗？别的不说，小叶她在A单元认识的人多得是！关系好到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引起她警惕的人也是有的，难道你一个个都调查过她们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要是如你所说，我就是那个第一种情况下的后来者，并且在未引起小叶警惕的情况下进入了宿舍，那我完全有可能通过偷袭把小叶给杀掉吧？凭什么肯定我不是凶手？”
林雨虽然生气，但还是极力保持着平淡的口吻反驳我，理论时不是谁的声音大就算赢，相反，先开始动怒的人反而是输家，这个道理想必她也清楚。
“那么，我就详细地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那么肯定只有你可能进入过现场，以及为什么你不可能是凶手吧。”
“不瞒你说，我查看过案发当时在住在A单元，与小叶关系不错的人员名单，确实有三四个人当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我为什么认为她们不可能进入过现场呢？这就要从刚才提到过的，小叶在506宿舍时处于一个非常警戒的状态说起，试想一下当时她处于精神高度紧张集中的状态，为了防止有人突然进来打扰或者被人发现自己偷偷进入案发现场，她会做什么呢，一定会在进门后把门反锁上吧？钥匙在自己口袋，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有不速之客闯进来了。由于这个原因，除了林雨你以为我不认为还有第二个人能够门反锁的情况下进入现场。当然，你还可以狡辩说或许有其他人也会开锁，不应该只怀疑你一个，所以为了让你死心，我还有第二个指控你的证据，那就是这张由你自己画出来的平面图！”
我轻轻抚摸着素描本粗糙的纸面，手指在图上标注第四张倒地椅子的位置停了下来。
“林雨，记得我们发现小叶尸体的时候，我第一个冲进了宿舍，在大概走道中央的位置停下，而你之后想要进来，我让你待在门口，你也听我的话照做了，所以当时我们两个的位置应该分别是这两个地方没错吧？”我从口袋拿出一只自动铅笔，在图上添加了两个圆圈，“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有点奇怪？按照我标注的这两个位置来看，站在门框附近的林雨你是不可能看得见靠近阳台交界处，倒在角落里的第四张椅子才对吧，从你那个视角来看，应该会认为倒在地上的椅子只有三把，而你却在图上把所有椅子的位置全都标了出来，如果你没有进入过现场的话，又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也向警方私下讨要了线索吗？”
我冷不丁地将话题转给了一旁的曾州，他愣了一下，然后肯定地对我说没有这回事。
“小雨……”岳韵仪眨着眼睛，担忧地看着身边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抱着手臂的林雨。
“沉默的话我就权当你承认了吧，至于为什么能肯定你不可能是凶手的理由也非常简单，那是因为这个案件本来就没有凶手，小叶，她根本就是自杀的！”
